他剛欲開口,雪龍卻突然歪了一下頭,改口喊道:“二郎。”
青年眼睫一顫,卻隻是說道:“夜裡寒氣深重,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呆著?明日還要早起,當心宿醉之後明早頭痛。”
他向她的方向伸出手,語氣很輕柔,“跳下來罷,我接著你。”
雪龍抱緊了懷裡的女兒紅,定定地與他對視片刻。然後趴在樹乾上,仍是望著他:“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下來。”
見二郎點頭,她開口問道:“世子是個怎樣的人?”
二郎說:“為什麼問這個?”
“阿姐,馬上要嫁給他了。”
雪龍醉意朦朧,卻仍攥著那根汀花浮玉簪子,絮叨道:“我聽人說,世子平日裡最愛抓貌美的女子回府煉蠱,整個府邸和個盤絲洞似的。這可不行。阿姐......阿姐會被嚇壞的。”
“......”
二郎失笑:“祝揚不是蜘蛛精,府邸裡也沒有盤絲洞。”
他想了想,補充說,“也不會隨便抓人煉蠱,料想他也沒這個膽子罷。”
說完,他低低笑了一聲:“......哪有什麼盤絲洞,明明半點活人氣都沒有。”
最後一句話雪龍沒聽清,又問:“那他是個好人嗎?”
“不。”
青年彎著眼睛笑了,可不知為何,雪龍讀不懂他臉上的笑意。他一字一頓地說:“祝靈均,他是個混賬。”
不僅是個混賬,還浮浪得很。
雪龍皺著眉頭冥思苦想起來,青年已經又向她伸出了手,“現在下來麼?”
她托腮想了一會兒,覺得也算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於是她“嗯”了一聲,抱著樹乾的雙手一鬆,像是晚風中跌落的鳥兒,隨著無數美豔的山茶花,從花樹上直直墜落下來。
直直落入他的懷中。
雪龍在半夢半醒之間好像聞到了舊夢裡的荼蘼香,不知是花香還是身邊人衣衫的味道。緊接著身子一輕,被人穩穩抱起。
她意識漸漸昏沉,隨著這濃鬱的香氣沉入夢境裡,卻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輕輕說話,聲音低沉:“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頸,聲音懶懶的:“你說。”
“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
雪龍昏昏沉沉闔上眼皮,忽然微笑起來。
她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在意識消散之前回答他,“想知道,就來猜啊。”
......
他們回來時營地依舊靜悄悄的,並無人發現。
二郎將懷裡的少女輕輕放在榻上,動作輕得像是在輕拿輕放一件貴重的瓷器。他替她掖好了被角,卻沒立即離開。
他一掀衣擺在榻邊坐下來,從被褥裡捉住了雪龍微微蜷縮的左手。
掌心有柔軟的溫度傳來,他靜了一會兒,五指悄悄用了力,將她手指掰開,輕而易舉地擠進她指縫裡。
他與她十指相扣,手指間觸碰到了她小指處那個隱秘的蝴蝶狀傷疤。
雪龍陷在被衾裡,漆黑如緞子的長發散落在枕邊,微紅的嘴唇輕張,襯得整個人愈發嬌柔溫順。
好像陷在一場無知無覺的春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