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知道,你是溫雙壑的女兒,恨不得將祝家人千刀萬剮,又怎會甘願嫁去世子府邸?”
無論是王妃的身份,還是侍妾。
桓胥聲音沉沉,卻如驚濤駭浪在她心頭卷起,“但你還是答應了,為什麼?”
“小女郎,你當真是心甘情願麼?”
“還是你也有自己的圖謀?”
如萬般驚雷自心頭炸開,雪龍張了張嘴,卻半晌說不出話。
主位上的男人麵上仍然帶著笑,在這個刹那,她竟然分不出這究竟是虛情假意,亦或是勝券在握。
晚風熏人,和著醉人的花香,卻吹得雪龍遍體生寒。
她垂下眼去:“請大司馬明示。”
桓胥咧嘴一笑:“明示?你是聰明人,若是還聽不明白,那可太叫老夫失望了。”
他頓了頓,沒有再給雪龍發問的機會,揚聲喚來女侍:“帶小女郎出去罷。”
雪龍跟著女侍走出屋子的時候,這才發覺自己的衣衫都濕透了。
全是細細密密的冷汗。
她動機不純,而桓胥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特意要她嫁作王妃。
——可是不對。
不是說世子爺視大司馬為“亞父”,平日裡唯大司馬唯首是瞻嗎?
桓胥到底在提防世子什麼?
她臉色太差,女侍看向她的目光含了幾分同情,柔聲道:“夜裡風涼,女郎先隨我去換身衣裳吧。”
雪龍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女侍展顏一笑,領著她穿過園林,往宅院的深處走去。
夜色已濃,園林裡卻仍是澄燦一片,花月和鳴,蜿蜒回折的華館與回廊叫人目不暇接。
穿過後園佛塔時,恰有微風拂過,霎時金鐸鳴響,宛若鳳鳴降落人間。
女侍領著她再穿過一條回廊時,忽然止了腳步。
雪龍心事重重,心不在焉之下差點兒撞上她的後背。
她茫然回神,隻見女侍向前盈盈福身下拜,露出了立於前方的青年輪廓。
青年手提薄紗宮燈,孑然立於庭下風宵之中。
隔著半截烏木回廊的距離,他望向雪龍的眼神朦朧又溫柔,就像這一路上他每一次看向她時那樣。
然而蜀中山嵐空濛靜謐,萬古明月照徹萬川,此刻月光灑下來,卻連精巧園林裡的死水都照不透。
“......”
雪龍望著他穠麗俊秀的麵孔,半晌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青年看向引路的女侍,開口道:“釋藍,我有幾句話想和女郎單獨說說。”
女侍眉眼溫婉如春水,柔順地道了聲“是”,悄無聲息地往旁側退去。
沙沙的腳步聲消失在回廊儘頭,隻剩下雪龍與青年相對而立。
“方才大司馬沒有為難你罷?”
釋藍剛剛離去,青年就急切地上前半步,“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在這兒?”
雪龍搖搖頭。
晚風中還含著些許的涼意,她背上的冷汗全乾透了,此刻不由自主地感覺到冷。
“隻是說了幾句話罷了,毫發無損。”她忽然抬起眼來看他,“二郎,我就要嫁人了。”
她聲音低下去:“很快,我就會成為世子的王妃了。”
這句話說出口,她忽然有些沒由來的難過。
就好像那些山林道邊,如同霧氣一樣繚繞升起的不具名情愫,在這一瞬間像露水般消散無蹤。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