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聽見鑼鼓奏樂聲,眾人更是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睹郡主容顏。
半月之前,世子爺車輦途徑東南街角,商販百姓紛紛跪拜避讓,唯獨有一頭戴冪笠的清麗伊人巋然不動。
出人預料的是,世子爺並未發怒,也並未罰她,而是停車片刻之後自行離去了。
關於這女子的身份便成了街坊之間熱議的話題。
有人猜測,這女子如此大膽,或許正是世子爺將要迎娶的那位相宜郡主。
郡主驕縱至此,世子爺還費儘心思布置了滿城的紅妝,究竟是什麼樣的奇女子,能讓世子爺著迷至此?
然而眾人翹首以盼,花轎內的女子披著紅蓋頭,手持團扇,轎旁飛廉衛寸步不離,愣是半點模樣都瞧不到。
轎輦漸漸遠去,眾人雖然有些失望,但心中仍是感慨。
世子爺治國方策沒學幾件,蠱術異法倒是爐火純青。
從前他還是飛廉衛中郎將的時候,飛廉衛緝拿逃犯、審訊錄供時也常以蠱術施壓。
後來甚至將飛廉衛收為私兵,就連世子的一幫狐朋狗友們都能隨意調度。
正經事沒做幾件,倒使得飛廉衛惡名遠揚。
尋常人見著世子爺如見修羅閻王,聽聞小郡主要嫁作王妃時,更是為她將來的命運捏了把汗,卻沒想到世子爺能對一個戴罪之身的女子上心至此。
世子府邸前已經鋪上了長長的紅毯,雪龍端坐了好幾個時辰,早已腰酸背痛,正打算悄悄彎下脊背放鬆片刻,轎子卻停住了。
她隻得強打精神,再次坐直。
忽然轎簾一掀,霧嶠的聲音低聲傳來:“娘娘,我們到了。”
雪龍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還沒禮成呢,典軍就改了稱呼啊。”
團扇被人接過。紅蓋頭擋在眼前,雪龍被人攙扶著下了轎,站在原地分不清東南西北。
微妙的失序感讓她有點莫名的局促,隻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忽然,嘈雜人聲安靜一瞬。
緊接著,府邸門前自動分開一條道,有個人穿過人群,靜靜走到她麵前,牽住了她的左手。
那人手指修長,皮膚傳遞過來微涼的溫度,像是握著一塊薄薄的玉石。
雪龍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手指。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動作,安撫似的用指腹蹭了蹭她的指節,然後五指微收,牽緊了她的手指。
他動作仍是溫柔的,但指上的力道卻又讓雪龍恰好掙脫不開。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人蒼白的手指覆上她的手時,無意間摩挲了一下她小指上的疤痕,在那兒微微一頓。
周圍樂聲又奏起來,雪龍垂下眼睫,那人牽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牽進了門裡。
周圍恭維喝彩聲絡繹不絕,而身邊的人卻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
偶爾,雪龍能感到他鬆開了自己的手,向身旁的人或是作揖或是抱拳回禮。
但他就是不說話。
雪龍在蓋頭底下納悶,世子爺究竟是個悶葫蘆,還是個啞巴?
待到終於結束了一係列繁文縟節,她被喜娘引入房間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暮色四合,最後一抹霞光如鳳凰尾羽消失在天際,屋外的紅綢凝了薄薄的一層水霧,嘀嗒落在簷下。
喜娘對著雪龍叮囑了一係列規矩,再三囑咐她不得自己掀蓋頭,離開之前回頭望了她一眼。
新婦端坐床沿,窈窕身形在嫁衣下若隱若現,腰背挺直,像是柔軟又挺拔的楊柳。
是個非常禮數周正、一絲不苟的姿勢。
喜娘終於放了心,帶上門離開了。
喜娘腳步剛遠去,“禮數周正”的新婦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