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翩翩走了過來,有點兒擔心地看著她,“雙雙,你剛剛真把我倆給嚇到了,要不我們陪你去看看大夫吧?”
張幼雙下意識地就想拒絕,主要是她從前頭痛腿痛得也沒去看過,在外麵上班,哪有這麼嬌氣的,有個小病小痛忍一下就過去了。
然而田翩翩的態度卻很堅決。
陸承望皺了一下眉,歎了口氣,遲疑地附和:“還是去看看吧,彆諱疾忌醫。”
張幼雙:“……”
默了一瞬。
盛情難卻,張幼雙為難地撓撓頭:“那好吧,不過不急,把東西送過去我再去看看。”
甲方爸爸吳修齊動作迅速,未到一個時辰,就火速幫她找到了個清淨的去處,甚至家具都備好了,隻等她拎包入住。
為此,他還特地撥了幾個小廝一輛馬車過來幫張幼雙她搬家。
東西都已經打包收拾好了,正準備往車上搬的時候,突然又被人攔住了。
張幼雙停下了腳步,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來人。
是周霞芬。
……
不過才一天的時間,周霞芬好像迅速衰老了下來。
這不是生理上的衰老,而是一種心理上的衰老,她整個人的神態都呈現出一股疲憊、怯懦、不安和後悔莫及。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神情複雜中透著股不甘,和剛剛那哭喪的生龍活虎樣簡直有天差地彆。
“雙、雙雙。”
張幼雙一言不發,淡淡地看著。
周霞芬勉強地擠出個笑來:“你、你真要搬出去住啊?”
“對不起雙雙,都是娘不好,娘向你道歉。”
周霞芬說著說著,看了眼張幼雙,竟然一抹眼淚哭了起來!
張幼雙整個人都震驚了。
還哭得特彆真情實感!
“雙雙,娘錯了,娘後悔了!”周霞芬越哭越投入,捶胸頓足,“娘真悔啊,你說你要搬出去,娘真的心都痛了。”
由於這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張幼雙隻覺得腦袋上天雷滾滾。
她認真觀察了一下周霞芬的神情,竟然還沒看出什麼虛情假意來。
她好像是真為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而感到後悔。
她想不通啊,想不通原本乖巧的姑娘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想不通也是正常的。因為那個乖巧的姑娘早就被這對不負責任的狗爹媽給殺死了。
張幼雙並不懷疑周霞芬的真心,也絲毫不懷疑她的利心。
世上這種人難道還少嗎?知道兒子沒指望了爛泥扶不上牆了,女兒出息了帶著錢權走了,這才開始念起女兒的好了。
她或許對本尊的確抱有幾分親情,不過這幾分親情同她的寶貝兒子相比,同她的利心相比,簡直是一文不值。
如果有機會,周霞芬這種人會毫不猶豫地把女兒推出去來為家庭,為兒子謀福祉,頂多是在女兒走後掉幾滴眼淚罷了。
問題是就算家裡養的狗被偷了,一般人還會掉幾滴眼淚呢!
張幼雙一想到這兒就鬱悶,替本尊都覺得憋屈得慌。
所以她不置可否,不予回應,就是這麼靜靜地看著。
周霞芬剛鼓起勇氣,看到張幼雙冷淡的神情,她怔了一下,又泄了氣,雙目茫然,簡直就跟天塌下來了似的。
怎麼可能呢?
她這沒出息的女兒怎麼可能就這麼有出息了?還攀上了吳家大郎的門路。
是啊,和《三字經》都不會背的安哥兒相比,自家閨女突然之間,搖身一變,顯得是多麼聰明,多麼有出息。
周霞芬越掏心掏肺地訴說,張幼雙就越覺得鬱悶。
這遲來的“母愛”太特麼糟心了好麼!這話要是本尊聽到了得多難受。
通過腦海裡的記憶,張幼雙知道本尊姑娘對這對狗爹媽曾經還是抱有期待的,隻不過,在一次又一次地打擊中,這份期待幾乎被摧殘殆儘。
她不知道換作本尊碰上這個場景會是個什麼反應。
她不是張幼雙,既不想代替她原諒或指責這對狗爹媽,也懶得再和這對狗爹媽有任何牽扯。
張幼雙歎了口氣,果斷地打斷了周霞芬的母愛大戲。
在田翩翩和陸承望幾個愕然的視線中,平靜地說:“太晚了,您覺得您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她心裡有點兒堵,因為記憶與本尊共情,更覺得有點兒窒息和難受。
“實話和您說吧,我其實不是你女兒,你女兒早沒了。”
遲來的母愛這根本算不上母愛。
對她上演掏心掏肺的這一幕有什麼意義呢,那個曾經期盼著父母疼愛的小姑娘早就不在了。
……
兩個時辰後,收拾好一切,張幼雙坐在了藥堂的椅子上。
麵前的大夫蓄著山羊胡,須發花白,很嚴肅,看起來就是個倍兒可靠的老爺爺。
看著大夫逐漸凝重的神情,張幼雙愣了一下,心裡忍不住打起了小鼓。
不是吧……這個表情,該不會她真的得了什麼難辦的病吧。
又不知過了多久,這大夫歎了口氣,收回了手,看了看她身後站著的陸承望又看了看田翩翩,一臉遲疑。
田翩翩也有點兒茫然,跟著追問:“大夫,雙雙沒事兒吧?”
這個時代明顯沒那麼強的保護病人**的意識。
這位山羊胡的大夫,一捋胡須,點點頭道:“夫人沒什麼大礙。夫人的脈象圓滑,如盤走珠,這是滑脈。夫人恭喜你,有喜了。”
此言一出,無疑於晴天霹靂當頭砸下,頭頂是天雷滾滾,瞬間把在場三人砸了個外焦裡嫩,紛紛呆立當場。
“!!!”這是張幼雙。
“!!!”這是田翩翩。
“!!!”這是陸承望。
張幼雙如五雷轟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田翩翩和陸承望明顯也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