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市麵上的作者,人文筆好的士大夫不屑於做這個,文筆好也不代表故事就好,情節就有吸引力。
古代可沒什麼編劇學,創意寫作書係,沒什麼羅伯特麥基的《故事》,沒什麼《救貓咪》三部曲,沒什麼指導人進行劇本創作的相關理論支撐。
雖然沒能全部理清,但吳朋義還是察覺到了其中的精妙之處。
不明覺厲。
整理了一下思緒,吳朋義桃花眼雙目奕奕,薄唇上翹,大為興奮地說:“這回咱們定能在越縣這話本業上搶占一席之地了。”
“那可不是!”張幼雙嘚瑟地丟了筆,站起來蹭蹭蹭飛快走了兩步,一直走到了門簾前,深吸了一口氣,打起門簾看向了門外欲下的夕陽。
貓貓已經準備入學,開啟他的新征程了,她怎麼能在原地繼續打轉。
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多有意義的事等著她來做。
張幼雙褐色的雙眸沉凝,看向了書坊外人來人往的街市,眼裡仿佛凝聚了兩個璀璨的日輪。
說張幼雙她自私也好,她可不想一輩子圍著孩子打轉。再說了,張貓貓從小就省心這點讓張幼雙很是欣慰。
此時,斜陽西下。
張幼雙中二病發作,氣血上頭,將昨天憋在心裡的話再度呐喊出來:“我可是要做大梁朝文娛行業的TOP1,要做站在大梁朝文娛教育事業頂端上的女人!”
內心默默呐喊。
她要拚事業!拚事業!
吳朋義睜大了眼,絲毫沒覺得任何羞恥,望著金色的光芒勾勒出的那道身影,不由心神激蕩,熱血上湧,忙也丟了筆,快步趕到她附近,拍掌大笑道:“好!那我就是站在大梁朝文娛行業中的男人!”
……
兩人中二兮兮的呐喊完,正在店裡查賬的吳修齊抬起眼看了過來。
吳朋義一拍腦門,突發奇想,扭頭問:“那我哥呢?”
張幼雙眨眨眼:“呃……人妖?”
兩人麵麵相覷,看著不明所以的吳修齊,幸災樂禍地齊齊噴了。
“噗。”
***
發展副業這件事已經敲定了下來,當下張幼雙最要緊的事就成了解決張衍的入學問題。
和九皋書院一樣,附近的社學入學前也有一場入學考試,考的多是些貼經之類的基礎知識。
幾天後,張幼雙緊鑼密鼓地將筆墨紙硯,各種糕點吃食等東西全都塞到了個布包裡,拍了拍布包,信心滿滿地把張貓貓給送出了門。
張衍他記憶超群,這種小考試她相信他完全沒問題。
一道青瓦白牆臨水而建,屋舍不大,統共六間平房,但勝在平整。
張衍踏入社學的時候,腳下的青石板被水衝洗得乾乾淨淨。
迎著晨光屋裡正傳來琅琅的讀書聲。
張衍剛一站定,就走來個夫子打扮的男人,約莫五十上下,下頜生著三縷長須。
他目光落在他身上,沉聲問:“張衍?”
據說這位周夫子有個得意弟子,姓沈,就在九皋書院念書,如今更是書院的齋長。
少年躬身行禮:“學生張衍見過周先生。”
對方眉頭一皺,眼裡頗為不快:“莫要說什麼學生不學生,先生不先生的,考過才見分曉。”
“你在這兒等著,我叫齋夫拿張卷子給你。”
張衍愣了一下,清楚地看到了對方眼裡的不喜之色。
或許是他這癡傻的傳言已經在鄰裡間傳遍了。
不,或許還有另一重原因。
張衍他略一思忖,就明白了過來。
娘這些日子風頭正盛,可以章德厚為首的不少讀書人卻看不慣娘一個女人這般拋頭露麵。
即便教出了祝保才又如何,到底算不上,也擔不起“先生”這兩個字。
時人對猜題擬題這種風氣可謂深惡痛絕。在他們看來,張幼雙此行此舉,屬於擾亂學風。自然也不可能對他這個張幼雙生出的癡兒有多少好感了。
男人便是如此。
張衍心中默默歎了口氣。
他們抱團圈地,上立牌子女人免入,維護自己的利益猶如護食的犬,女人若是闖了進來,甚至比他們做得更好,他們不免緊張,以至於充滿了攻擊性。
這姓周的夫子說完就離開了,獨留張衍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等待。
屋裡這讀書聲不絕於耳。
張衍記得很清楚,這是社學的學規。
然後才能吃早飯。
他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放課,沒一會兒,迎麵的那間正堂裡,陸陸續續地走出了不少熟悉的麵孔,正是居住在附近的同齡人。
一看到張衍,都有點兒驚訝。
“你、你也來上學了?”
張衍沒多說什麼,隻應了一聲:嗯。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個齋夫快步走了過來,劈頭蓋臉地說:你撿個屋子去坐了,做完拿給我。要答得好,就留了你,要答得不好。”
齋夫一抬眼皮,“就不用來了。”
說完,讓張衍跟著,給他拿了張卷子。囑咐完了,說著莫要作弊,耍些旁門左道。
張衍跟著他進了屋,坐下看了眼試卷,紅色格線,每頁十四行,每行約莫十八字,統共有十幾頁,另外也附有草稿紙,筆墨紙硯一律不缺。
**
槐樹陰,石桌前。
一個儒雅冷清的男人頻頻抬眸望向這熙熙攘攘的街市,桌前擺著的棋局卻無心撥弄。
眼睫微微顫動,在薄而白皙的眼皮上綿延出一道淡色的陰影。
俞峻他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在京城裡生活的,可以說每天都與龐大的數字打交道,將自己化身成了那個龐大的帝國機器中,最為至關重要的一個零件。
或許是被褫奪了官身,貶謫到了越縣,第一次脫離那運轉的龐大帝國機器,竟然有些無所適從。卻又說不上哪兒哪兒不舒服,總而言之,就是一身的閒暇勁無處使。
他竟在這石桌前與陶汝衡連下了小半個月的棋。
陶汝衡去解手,留他將棋盤上這不成樣子的棋局拂去,俞峻垂下眼。
恐怕下棋是假,心裡隱隱還是期盼著那個白衣少年。
這一個月來他一得空便來這兒下棋,卻依然未看到那少年的身影。
那少年年紀雖小,但進退有度,腦子活泛,他一見如故。
他畢竟沉浮於宦場多年,不是個坐以待斃的被動之人。這樣等下去到底不是個辦法。
俞峻略一思索,還是覺得得自己主動找找看。
這附近住戶不多,這少年進退有度,才思敏捷,必定不是藉藉無名之輩。
他雖然隱姓埋名,但陶汝衡卻在越縣頗有聲望,說找人,那當然不是自己挨家挨戶的去問。
隻需借陶汝衡的聲望,將附近的鄉紳裡長請過來吃頓飯,就可將這周圍的情況摸個七八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