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出教輔);
於是那點尷尬,那點迷妹心思瞬間就被拋之腦後。
將麵前已經寫好的稿子揉成一團,張幼雙抽出一張新紙,深吸了一口氣,抓起手邊的一支筆。
略一思索,就敲定了題目,玷毛刷刷落筆。
這次她要寫的內容是《我之舉業觀》
主要是駁斥“舉業功利”種種言論。自從《五三》出版之後,她就沒少被德業派的人噴,不過秉承著黑紅也是紅,不要輕易下場的理念,張幼雙基本沒有參與過罵戰。
或許是有感而發,這一次她寫得特彆快,各種旁征博引。
主題思想主要是“經世致用”。
你能說孔子周遊列國是功利嗎?錯!是為了經世致用!是為了撥亂反正!
我們學習的目的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實踐嗎?!不就是為了能兼濟天下麼。
如今所謂的士人口口聲聲所謂抱定向往儒家義理。
實際與聖人大道所偏甚矣!
這些人日日沉潛於經書義理之中,對民生之多艱冷眼旁觀,獨善其身。
何謂真正的士!真正的士該當是具有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出淤泥而不染,身處逆境依然抱定本心。
真正的士敢於將自己的所學用在實踐上!
真正的士是敢於直麵七情六欲的勇士,而非視七情六欲為猛虎的道學家!
我們學習的最終目的都是學以致用,服務於實踐。
這裡又引朱熹巨巨的話,“但有父母在,仰事俯育,不得不資於此,故不可不勉。”
其實朱熹巨巨對於應舉的態度是十分複雜的,不過這裡就不多加探討了。
父母親族不辭辛勞將你撫養長大供你讀書,就算是為了報答父母之恩情,你忍心令父母忍饑挨餓嗎?
通篇文章前半部分,肯定了物質**的合理性,肯定了應舉的功利性。
反對空談心性義理,割裂知行、義利之間的關係。
後半部分,又對現存的科舉製提出了幾點建議。
譬如說像朱熹巨巨一樣反對死板僵化的程式化啦,反對割裂經義的命題方式啦。
重實學,多考包含時政要務的策問,將如今學校的不養士,單單儲士的現狀扭轉過來,最好分門彆類,開設專業的學科。
如今的舉業現狀就是這樣的,你想要改變,就先要適應規則,躋身於此,掌握權柄之後才能更改規則,匡扶朝政,澄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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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天後,張幼雙再次鑽進春暉樓的時候,就聽到了春暉樓內議論紛紛。
“三五先生這篇《我之舉業觀》,真是振聾發聵,引人深思。”
“經世實學,果真是妙計呐!”
遠遠地就看到楊開元這小老頭兒和孫士魯兩人,一老一少,一瘦一胖,談論得很是熱烈。
看到張幼雙提著鹿梨漿進來,楊開元叫住她,笑眯眯地問:“小張來了啊,今天來得挺早的啊。”
“哈哈早上起得比較早。”
“給你給你。”楊開元笑眯眯地遞過來個什麼東西,“三五先生新出的這一篇《我之舉業觀》你還沒看吧。”
張幼雙愣了一下,爆發出了連她都覺得牛逼哄哄的演技,果斷作出一副驚訝又驚喜的表情,“沒呢!我剛聽說了,謝謝先生。”
孫士魯捋著胡須,笑道:“我們都看過了,拿去看吧。”
“誒誒多謝。”這聲謝十分真情實意。
她大概明白楊開元和孫士魯為什麼當著全“辦公室”的麵叫住她,為的,就是借這篇《我之舉業觀》替她站台。
不過這兩位可能做夢也想不到,這篇文章的作者就站在他們麵前。
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張幼雙故作認真地看了好幾眼,這才帶著一臉興奮一臉滿足地將這篇新刊印的文章還給了楊開元。
楊開元笑道:“可有收獲?”
張幼雙不好意思地,飛快笑了一下:“有很大收獲。”
孫士魯微微頷首,笑著安慰了兩句:“以我看,三五先生這篇文章倒與你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張幼雙適時地擺擺手,謙虛地說:“哪能與先生相提並論。”
許是這篇《我之舉業觀》發表得時間太過湊巧,這一天下來,張幼雙頻頻被人給叫住。
接下來簡直就是她的演技大爆發時刻,完美地表現出了那種驚喜與興奮。
這一篇《我之舉業觀》帶來的影響不小,一直到中午張幼雙去打飯的時候,都能聽到討論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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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王希禮在食堂裡穩穩當當坐著,少年鳳目薄唇,餐盤裡的飯幾乎沒怎麼動。很是高傲的,與有榮焉的模樣,與左右道,“私以為三五先生這篇《我之舉業觀》,真足為如今這救世良方。”
話音未落,對麵祝保才就忍不住嗆到了。
王希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無動於衷地繼續與左右討論。
沒想到對麵祝保才咳嗽聲越來越大,麵色也漸漸地漲紅了。
王希禮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這祝保才殊為討厭!
“吃飯便好好吃飯,這是作什麼德行!”
“啊?啊?”少年茫然地從食盆裡抬起頭,像隻無助的小土狗,嘴邊還黏著飯米粒。
“哦哦哦。”望著王希禮這不悅的神色,祝保才漸漸琢磨出味兒來了,忍不住道,“你不知道這三五先生其實和張衍……”
“保兒哥。”一個清冽溫和,如碎玉般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張衍心裡歎了口氣,神情不變,輕輕出言提點。
祝保才這才忙刹住了話頭。
王希禮眉心一跳,敏銳地蹙眉追問道:“什麼?”
飛快扒了兩口飯作為掩飾,祝保才正色說:“咳咳沒什麼。”
這隻有自己知道張嬸子的秘密,又不能說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望著兩人這模樣,王希禮眯起了眼,可惜看了半天都沒看出個古怪出來,嘴角一扯,麵無表情地敲了敲桌麵道:“吃完了彆忘了今天的日課簿。”
便端著餐盤又飄然走遠了。
回到明道齋裡,王希禮越想,眉頭就皺得越緊,心裡始終覺得祝保才與張衍剛剛的反應有些不對勁。
什麼叫“三五先生其實和張衍”?
路過張衍座位的時候,王希禮腳步一頓,一個沒忍住多看了一眼。
少年的座位整理得乾淨而整潔,筆墨紙硯俱安置得井井有條。唯獨一方硯台格外引人注目。
麵前這方硯台馨香撲鼻,色澤如玉,細膩溫潤,無疑是佳品,
王希禮轉回目光,目不斜視地往前一步、兩步。
忽然心裡頭冒出點古怪的感受,驅使著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又倒了回去,拿起了那方硯台。
……張衍他家境平平,能用得上這種硯台?
這一看不要緊,王希禮是目瞪口呆,鳳目瞪圓了,渾身一個哆嗦,差點兒摔了手上這硯台!
隻看到這硯台背麵,旁人絕難留意到的地方刻了一行小字。
“贈衍兒
三五先生”。
贈張衍,三五先生……
王希禮宛如炸了毛的貓兒,險些將那方硯台給丟開。
好在他還保有兩分的理智,將硯台放了回去,隻是整個人腦子好像都是木的。
反反複複地隻回蕩著兩句話。
他倆果然有鬼!祝保才說得都是真的!
王希禮木然地想。
難道說張衍這硯台是他特地寫信去求三五先生刻的字?
可既是如此,又有何見不得人的。
還有“衍兒”這個備顯親昵的稱呼就顯得殊為可疑了。
王希禮皺起眉,一時拿不定主意。
難道說……
那一瞬間,王希禮呼吸急促,瞳孔驟然收縮。
這三五先生其實是張衍的長輩?或者說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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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三五先生其實是張衍的生父,那很多問題都可以得到解答。
這硯台上的“衍兒”兩個字,張幼雙未婚生子,張衍生父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