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呼嘯,寒氣刺骨,皇城內卻被血色侵染,烽煙四起,每走一步皆是血肉橫飛的屍體,隨意丟棄在路邊任由屍水蔓延。
伶舟年深一腳淺一腳踩著積雪,瞧著這滿目荒涼的景象,莫名生出了幾分熟悉。
她朝著最前方的宮殿走去,路上出逃的侍衛和奴仆卷著偷來的金銀細軟神色慌張,步履匆匆從她的身體穿過,她才猛醒般回神,這才發覺自己竟變成了一縷殘魂,尋常人都見不到她。
殿內也是一片狼藉,到處是被砸壞的東西,散落的衣裳堆在一旁無人收拾,值錢的金銀收拾被翻了個空。
伶舟年踏進去時,卻見梳妝匣前端坐著一名女子,一襲豔紅嫁衣對著銅鏡描眉畫唇,聽見聲響,那女子隻是停了動作,尚未回頭。
想不到這番淒清觸目驚心的場景下,還有人如此從容不迫。
“你怎麼來了?”
“你能看見我?”伶舟年大驚。
那女子對著鏡子莞爾一笑,即便看不清容貌,憑著朦朧一瞥卻也知是豔麗無比。
“你不該來的,快回去吧。”
“什麼意思,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伶舟年不解,上前兩步想要去抓住她的衣袖去問個清楚,可等正要觸到那衣擺,卻是撲了一場空。
場景瞬間變幻,眼前哪裡還有絕世美人,就連那梳妝匣上也積攢了一層厚厚的灰,她保持著姿勢怔在了原地,身旁不知何時多出了幾名仆從。
“皇城破了,娘娘您怎麼在這兒啊,晉齊國的士兵已經攻到外麵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其中一名年齡尚小些的跪伏在她的腳邊,扯著她的衣袍因跑的著急而斷斷續續地勸道。
“彆管她了,我們快走吧!”
“走啊!國家都亡了,還管彆人做什麼!難不成真要同那暴君一同去死?!”
慌忙之中,她扶起腳邊的那名仆從,看著他那張怯生生的臉龐輕聲問道,
“你可知,那暴君身在何處?”
“回娘娘,陛下如今就在景陽殿中,身側僅剩張公公一人侍奉,娘娘您還是快些逃吧,莫要再回頭了。”
伶舟年搖頭,年輕仆從見勸不動她,隻好抱緊隨身包裹流著淚朝她行了禮,轉身朝著城外跑去了。
國破家亡,滿目瘡痍,哀鴻遍野。
天空忽而又下起大雪,可怎麼也無法使那點燃宮闕的火焰熄滅,任由大火吞噬一切,王權富貴隨之灰飛煙滅。
伶舟年雖不是夢境中人,但見此景心中卻有無法言說的悲戚,她在風雪中踱著步,朝著年輕仆從所指那火焰中心的宮殿走去。
越往裡走越是淒涼蕭索,曾經金碧輝煌笙歌曼舞的宮殿被火焰儘數吞沒,空留廢墟一片。
大火仍在肆意燒著,生生掠奪著所有,猩紅與赤金層層疊疊交織在一起,格外的昳麗。
殿前門口立著兩人,一人負手而立,身姿筆挺,居高臨下;而另一人佝僂著背部,蒼老而又消瘦,像是隨時會被折斷的枯枝。
“張公公,為何還不走?”
“陛下都未離開,”張公公的聲音滄桑又嘶啞,“老奴又怎會走呢。”
那人不答。
“現如今這一切,你可會怪孤,怪孤親手覆滅了這個王朝。”
那人片刻再一次開口,伶舟年便已認出他是誰。
“陛下,老奴老了,老了,有些事已經記不清了。”張公公的背似乎變得更佝僂,吐字也有些囁喏。
他張開乾裂的嘴唇,像是熊熊火焰中那一撮不可燃儘的餘灰,哆嗦地開了口,
“陛下,就讓老奴最後服侍您一次,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