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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不眠,除了仍在昏迷的許重之。
諾大的許府平靜不消半刻,又重新燭火通明。
知歸院裡的仆從舉著燈籠,穿梭在院中四處尋找自家公子。
牛二握著燈籠的手都在顫抖。
若是小主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也定會沒命。天殺的王春發,乾下那等齷齪事,還害了知歸院整院的人。
愈想愈氣愈怕,牛二的呼喊裡多了些真情實感:“公子!”
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來,這一次,連方才稱病不出的許敬也被驚動,他披衣坐在主屋,死賺著一杯涼茶麵色陰沉。
這一宿,先是王管事那狗奴才給他惹來麻煩,現下孫兒又不見了,可千萬彆是被那邪祟抓了去……
他敲敲拐杖:“那唐娘子呢?不是她誇下海口說那符籙可保重之兩日平安?快把她同那妖道一齊帶來!”
“剩下的人給我仔細搜!”
一個小廝氣喘籲籲跑來:“老爺,少爺找到了!少爺沒事,已送回院子了。找到他的丫鬟受了驚嚇,那位塵光散人正喂她喝符水哩。”
聽了稟報,許敬稍稍鬆了口氣,扭頭吩咐:“老大,你先和媳婦兒去看看重之罷。”
池荇扶著春杏步入堂屋,與離開的許老爺夫妻擦肩而過。
“恭喜老太爺,許公子中邪一事有眉目了。”
還不等許老敬發威,池荇便眉眼舒展地搶白:
“今日那邪祟無法近身公子,竟惱羞成怒迷了他的心智,妄想將他引至府中怨念最深處,拉入惡鬼道,幸而這丫鬟機靈,及時找到了公子,用我給她的符保下了公子性命。”
許敬神色惶恐:“何處怨念最深?”
他毫不在意那個救了自己孫兒的小丫鬟,護住救主,本就是那些低賤之人該做的,有甚可提的?但若說他府中有惡鬼的怨念,那可是天大的麻煩。
他又問:"喜又從何說起?我孫兒可是險些喪命,難道那惡鬼已經被符收了?"
池荇恢複了觀音像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倒還沒有,但您有所不知。驅邪最難之處,便是需要找出中邪之人被厲鬼纏身的原因和她怨氣積聚之地。尋到了原因和方位,在那厲鬼怨念最深之處開壇超度,化解戾氣,許公子自會恢複如常,您府上也會重歸太平。”
池荇一揮衣袖,拂塵憑空出現,四周家仆小聲驚歎,她恍若未聞,輕輕將拂塵撣至臂彎:“春杏是在您書房後牆角落找到公子的。”
池荇目光陡然銳利幾分,脊背直挺,憑空多了幾分壓迫之力:
“敢問老太爺,您這書房,為何會讓那女鬼心生怨念?還望您據實相告,那畢竟許公子是您家中唯一的血脈,一切當以他為重。且您不必多慮,我隻是誤入紅塵,此番隻為化解許公子之難,無心插手彆的閒事。”
良久,許敬緩緩開口:“惟此一法?”
“不錯。”
“好,那老夫就據實相告,還望仙子救下重之。”說著,他從太師椅上起身,如風中殘燭般顫抖著就要給池荇下跪。
當真像是一個隻擔心孫兒性命的年邁老人——旁人也許看不穿,池荇卻看到了他眼底的一摸釋然。
不用再忌憚防備,所有的內情已不必再隱瞞她。
原因很簡單——池荇在他眼裡,已然是一個死人了。
許重之停止裝瘋之時,便是她池荇的死期。
但她無懼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