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如深望著門口的李無廷,一時沒反應過來——
李無廷怎麼親自來了???
他轉眼又看到後麵的拾一。拾一對上他的視線,點了點頭。
寧如深,“………”
你點個毛啊!
他瞬間了悟,簡直一言難儘:
讓人幫他請個假,直接請到禦前去了!
這事兒辦的……難怪會從“禦前錦衣衛”變成“前錦衣衛”呢。
寧如深怔然地調整著心緒。
一旁耿硯哆嗦地行了個禮,“臣、臣參見陛下!”
李無廷掃過他,“不必多禮,也算常碰見。”
耿硯心裡尖叫:那可太常碰見了!
李無廷收回視線,又看了眼剛放下的薄被,隨即抬步走進屋中。
嚴敏趕忙搬了張凳子放在床頭。
李無廷走過去,掀袍落座。
寧如深這才回過神,忙撐起身來見禮,“臣,參見陛下……”他身上隻著了件輕薄的小衣,起身間襟口垂落下來,一片玲瓏霜白一覽無餘。
李無廷眼皮飛快地耷下,“免禮。”
寧如深趴在枕上,正對著李無廷。
剛剛耿硯來時嚷得他耳朵痛,又隻站在他側麵,他還沒注意——
這會兒麵對李無廷,他後知後覺扯了下身後的薄被,絲滑的被麵鬆鬆攏在他肩頭。
寧如深拉好被子看去,“陛下怎麼來了?”
李無廷這才將目光重新移回,“聽說寧卿重傷,還不吃藥。朕來見識見識,看寧卿是如何自愈。”
“……”拾一,你很好。
寧如深輕輕狡辯,“是‘先’不吃。”
“那過了這麼長時間,也該吃了。”李無廷不信他的鬼話,側目瞥見床頭靜置的藥碗,吩咐道,“去把藥熱上。”
杏蘭立馬端著藥碗下去了,“是!”
寧如深,“……”
藥很快熱好,重新端回來。
寧如深眼看著杏蘭端著那黑黝黝的一碗走過來,沒忍住抖了下。仗著床頭還坐著李無廷,直往人身後躲。
他滿眼抗拒地朝杏蘭搖頭:
紅花,小橋,老婆婆!
杏蘭一時手足無措,“大人……”
正猶豫著,一隻手忽然伸來將碗端走。
寧如深:?
李無廷端著藥碗,低眼看向他,“往哪兒躥?”
被無情點破的寧如深:。
李無廷,“怎麼,朕親手給寧卿端著,寧卿也不喝?”
旁邊德全立馬笑著打圓場,“哎喲~寧大人這一動不動的,是在心裡謝謝陛下呢!”
寧如深:……我謝謝你們一大家子了。
熱騰騰的藥碗靜擱在眼前。
頭頂還落下李無廷好整以暇的視線。
寧如深醞釀了下,隨即攥緊枕頭,視死如歸地湊了個腦袋過去,含住碗沿小口咕嘟……
幾步外,耿硯嚇了一跳!
陛下說“端”,你還真敢讓人端著往上湊!
他心驚膽戰地偷瞟了一眼。
卻見端碗的人似乎並未介意——
李無廷垂著眼睫看人喝藥,端藥的手很穩,甚至體察地配合著寧如深喝藥的速度微微抬手。
趴在枕上的人乖乖湊在他手邊喝藥。
恍惚間,李無廷竟覺得自己像在喂貓。
熱過的藥湯苦味更濃。
寧如深咕嘟喝了幾口,感覺酸苦味直衝天靈蓋,又隱隱看到了老婆婆在朝他招手……
他睫毛顫了下,沒忍住拿舌頭頂開碗沿,偏過頭緩氣,“苦…陛下,苦……”
李無廷端著碗,“一口氣喝完,不然更苦。”
寧如深喉頭咽了咽,淚眼婆娑地朝人望去,對上那張鐵麵無私的臉,又深吸一口氣湊上碗沿把剩下的藥喝完了。
…
一碗藥終於苦大仇深地喝完。
杏蘭端走藥碗。
鑒於聖上還在跟前,她不好拿水讓寧如深漱口,隻能拿了點蜜餞來,“大人請用。”
寧如深淚汪汪地接過:
太好了,要拿舌頭去舔!
在他含住蜜餞回魂的這小片刻,李無廷坐在他跟前,拿手絹細細擦過指尖沾到的藥汁。
“怎麼撞到的,馬跑來不知道躲?”
“臣,就是躲的時候撞到推車了。”
“……”
李無廷默然地看向他。
寧如深想到那口百家飯,又試探開口,“陛下,是庾家。”
“嗯。”李無廷不輕不重地應道,“寧卿覺得,該當如何?”
寧如深心說我要知道還問你什麼。
他對上李無廷那深長的目光,頓了頓,眼底緩緩升起社會主義的光芒,“自然是,依法治國。”
“……”
跟前似落下一聲輕嗬。
隨即李無廷起身,“寧卿好好喝藥,朕回去了。”
“?”寧如深探頭,“臣恭送陛下。”
一屋子的人也忙躬身送行。
李無廷嗯了聲,轉身時又看了眼在貼在床尾靜如鵪鶉的耿硯,收回目光抬步出了屋門。
·
翌日早朝。
便有朝臣參庾家子當街縱馬、驚擾百姓,庾家掌管東城兵馬司瀆職。
聖上厲色,令錦衣衛落實查辦。
有敏銳者察覺今日寧大人沒來上朝,又想到寧府似乎就在東城兵馬司附近,心中頓時明悟了幾分。
…
朝中形勢暗自起了些波瀾。
而寧如深窩在家裡養傷,曬曬太陽賞賞花,過得歲月靜好,與世無爭。
他腰傷雖然當時看著駭人,但沒有傷筋動骨。
在家養了兩天就已經能起身走動。
嚴敏給人在院子裡搬了張靠椅,寧如深便躺在上麵喝茶看書。
午後日光明媚,在他躺得都快要睡著的時候,小廝元柳忽然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