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覺地摸了下腰帶:
前排圍觀,可惜少了點瓜子花生……
正想著,便聽鐘聲嗡的一鳴。
李無廷身著明黃龍袍在上方落座,德全拉著細長的聲音傳道:
“宣,眾貢生進殿麵聖——”
一片考生隨著禮官從殿外走了進來。
寧如深一眼望去基本都是生麵孔,隻認得其中一個劫父濟貧的“趙帥”。他觀望間,莫名感覺有些餘光隱隱掃在自己身上。
“……?”
寧如深低頭自查:腰帶沒紮好?
旁邊兵部侍郎沒忍住小聲,“寧大人,您是上一位狀元郎。”
寧如深恍然,“還有這回事。”
兵部侍郎,“……”
這殿裡的人都是爭著這個來的,你要不要這麼不當回事?
對麵看來的眼神欲罵又止。
寧如深沒再解釋:他現在可不是什麼狀元郎,不過是李無廷的脆皮大砍刀而已。
…
考前是一通繁複的殿前禮儀。
隨後,考核終於開始。
李無廷高坐上方,根據卷麵抽選考生提問。
寧如深在下麵一通放空。
殿中一派詩經策論聽得他雲裡霧裡。不知過了多久,正當他打了個隱藏的哈欠,突然聽上方翻卷的聲音一頓。
李無廷沉冷的聲線落下,一連點出了三名考生:“大承的用官製度,爾等來評一評。”
話落,殿中一瞬皆驚:
一次點三名?
還是評用官製度,這麼要命!
寧如深也一下清醒了,望向上方的李無廷。
卻看李無廷情緒絲毫不顯,隻淡淡看著殿中出列的三名考生。後三者被驚得一頭冷汗,還沒作答就已經亂了心神。
隔了幾息,其中一名考生率先開口,如履薄冰地作答了一番。
寧如深聽著這聲音,總覺得有些耳熟。
但印象中並不認識這人。
他在這兒瞅著,忽然瞥見耿硯隔空同他“呲呲”使眼色,使得之用力,幾乎目眥欲裂,手還在袖子下麵一鏟一鏟的。
寧如深:……?
耿犬在發什麼癲。
正在這時,幾名考生依次答完。
上方安靜了幾息,便聽帝王語氣平淡,“是嗎,難道不是覺得我朝用人,當選霞姿月韻者?”
寧如深心頭猛地跳了下!
前方幾名考生也是一愣,隨即麵色驀然刷白,噗通跪在地上,伏著身抖如篩糠:“聖上恕罪!皆是、皆是一派妄言……求聖上開恩!”
寧如深終於想起:
這不是先前議論說他靠臉的幾人?
他又看了看耿硯,耿硯朝他瀟灑眨眼:想起來了吧?
“……”
敢情那一鏟一鏟的,是在掀瓦。
殿試中途意外突生,眾人心頭都是猜測紛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聖上的意思,這幾人多半是名落孫山了。
最好的結果也隻是保留貢生身份,隨便打發到哪裡去。
耿硯又在同寧如深做口型:出氣。
寧如深動唇:想屁。
耿硯:……
寧如深轉頭不再理會。這複雜的小犬,成天想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李無廷可是向來不徇私情。
況且……他覷了眼上方不動如山的那道身影:他們,又沒什麼私情。
·
殿試終於結束。
自狀元、探花、榜眼以下全都由李無廷欽點排名:“貢生樊宛文才出眾,定為狀元;貢生莊勤,定為榜眼;貢生齊思益,定為探花。”
前三既定。
李無廷又授了幾個職位,並吩咐禮部與翰林院安排下去,科舉四宴擇日再舉辦。
殿試散了,李無廷離場。
寧如深回想著剛剛那幾個名字。
腦中隱隱閃過在禦書房中的一幕:
上次會試名單出來之後,他似在上方幾個名字旁邊掃見朱筆落的點。這次欽點的前三,好像都在裡麵?
啊,不行。腦子若隱若現……
正苦思冥想中,耿硯突然湊著一張臉朝他衝來,“寧琛,你說——”
驟然放大的音量瞬間衝散他的回想。
寧如深一把扒開他的臉,“你聲音好大。”
耿硯精神得像個神經病,“有空嗎?”
“沒有。”寧如深想起剛剛被發落的那三人,“我要先去找陛下。”
“喔喔喔!應該的,應該~”
“……”
手好癢,好想把這狗頭擰下來。
告彆耿硯,他一路循著去了禦書房。
進到禦書房中,隻見李無廷剛洗過手,正用手帕擦拭指間。
側立的身形頎長而挺拔,一身明黃的龍袍離得近了,像是又從剛才的雲端落回眼前。
寧如深探頭,“陛下。”
李無廷側頭看了他一眼,“脖子伸那麼長做什麼。”
“……”寧如深縮回,“聆聽聖諭。”
李無廷提擺在禦案後坐下,“寧卿想聽什麼。”
寧如深籌備了下措辭,“今天殿上的那三個人,是犯了什麼彆的事嗎?”
“為什麼這麼問。”
“若沒有彆的事,陛下為何發落他們。”
他問完,跟前靜了靜。
隨後李無廷抬眼,語調不急不緩,“朕是為何,寧卿不知道?”
寧如深對上那深邃的目光,莫名被看得心頭一虛,摸了下鼻尖,“總不能,是因為議論了臣。”
“朕……”
李無廷正要說什麼,話頭卻一頓。
他目光在寧如深那張心虛猶疑的麵上落了幾息,突然牽了下唇,帶著琢磨不清的意味說:
“喔,為什麼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