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打鐵花的表演結束了。
萬縷流光消逝在地麵與明煌的夜空。
寧如深視線從下方收回來,才發覺李無廷的手還搭在他肩頭,攬得很緊。
他扭頭端詳,“…陛下很激動?”
李無廷注視他兩秒,“不算平靜。”
寧如深略一思索:看到自己的社稷是這樣一副繁華和樂的景象,是不太能平靜下來。
正想著,攬在他肩頭的手就滑落下來。
那隻手替他係上了繩扣,修長的手指穿過繩結,指尖輕輕擦過他的脖頸。
寧如深被碰得一癢,“陛下?”
李無廷低眼問,“還冷嗎?”
寧如深張了張嘴,“……不冷了。”
不但不冷,身上反而莫名熱了起來。
李無廷微垂的眼睫落下細碎的陰影,挺直的鼻梁將五官塑得深邃而清俊。
這樣的神色,有種專注在裡麵。
寧如深呼吸緩了點,“陛下待臣真好。”
跟前的人動作停了,眼睫一抬,“寧卿知道就好。”
他心率微快,沒反應過來:啥?
“表演好看嗎?”李無廷問。
寧如深思緒又被拉回,“好看。”
衣襟前的繩扣已經係好,李無廷收回手,似隨口道,“那以後還來看。”
寧如深驚喜,“還能有以後?”
這個皇家觀景位…是包年續訂的?
李無廷低聲,“取決於寧卿。”
寧如深想了想,懂了,“臣一定繼續辦好督典市。”
話落,跟前陷入了一陣沉默。
隨後他腦袋被一隻手扒了扒。
寧如深抬頭,“怎麼了嗎,陛下?”
李無廷細細端詳,“看看寧卿忽隱忽現的腦子。”
寧如深:?幾個意思???
…
城樓上風漸漸大了,兩人便下了城樓。
城樓下,德全和一眾侍衛都靜候著。
寧如深跟著李無廷下來,德全一眼就看他身上披著陛下的披風:繩結還是陛下一貫的係法,嚴整的,結扣反朝在外麵。
德全嘴角瘋狂上揚:誒喲~
回到有人的地方,寧如深看了眼李無廷腰間露出的天子劍:
“臣還是把披風還給陛下吧。”
“不用。”李無廷轉頭找守城的侍衛要了件披風隨意係上,麵色如常地說,“走了,回府。”
寧如深往舒服的披風裡縮了下:那行吧。
這也不是李無廷第一次送他回府。
上一次送到府門外時,正撞上組隊爬牆的軒王和耿犬。這次一路祥和,李無廷進府後,將人送到了主院中。
他踏入院門,下意識朝院牆那頭看了眼,就看銀光自夜色中一晃——
一排銳利的長槍寒光畢現。
李無廷默了幾秒。
寧如深心虛地潤了下唇。
他望向那排自軒王回京後新添的防盜牆,正想輕輕狡辯,就聽人開口:
“不錯,早該插上了。”
寧如深:?
李無廷又追加了幾條改進方案,待人一一記下,這才轉頭離開,“記得明天著人去辦。”
挺拔如墨玉般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
寧如深感慨:天家兄弟終究還是避免不了手足相殘。
·
第一天,寧如深沒出門。
他讓拾一把防盜牆照李無廷的建議改良了點,隨後搬了把躺椅在院中悠閒躺平。
節慶還未過,下人們都被他打發出去過節了。
府中難得清閒安靜。
寧如深正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突然聽院牆邊傳來一聲悶響!夾雜著碎瓦落地的聲音,以及緊隨其後的:
“呃啊——!!!”
他驚了一跳起身:不會真紮到軒王了吧?
拾一應該會把人兜住才對啊。
他目光落去,卻看一名陌生男子臥倒在院牆下麵,胳膊被卸了扭在身後。
旁邊立著神出鬼沒的拾一。
寧如深的嘴張開了,“……怎麼回事?”
拾一麵無表情地將人拎起來,往寧如深跟前噗通一扔:“不是大承人,可疑。”
那男子又啊啊哀嚎。
他身上還紮了兩根長槍,呲呲飆血。
“……”不是大承人?
寧如深起身站到人跟前,細細端詳被製服的男子:雖說穿著大承百姓的衣服,但相貌身形更像北邊來的……
“北狄人?”
那男子不啊啊了,搖頭不承認。
想到居心叵測的賀庫王,寧如深雙眼微眯,“把他的嘴撬開。”
拾一隨手抄了養花的鐵鏟往人嘴裡一撬。
男子:“啊!!!”
……不,不是字麵意義的。
寧如深解釋,“我是指——”
拾一又狠狠撬了一下,“說。”
寧如深閉嘴了:好吧,原來錦衣衛是這麼問話的。
…
兩刻鐘後。
拾一手握長槍,紮著奄奄一息的北狄探子,將撬來的情報稟給寧如深:
“承天宴那日,賀庫王送去的樂姬被退回去了。聽樂姬說當天暖閣裡似乎還有彆人,賀庫王私下查過,說那天最晚離宮的是大人——”
拾一頓了頓問,“所以你?”
寧如深本來都在刻意淡化那天的尷尬,現在一下被提起,他和李無廷之間的那些畫麵瞬間又浮了出來。
“……”
他喉頭輕咽了下,勉強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