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雪亮的長矛就要紮到軒王身上。
寧如深震顫,“停一下!”
他說著攆過去,把還在朝著他一個勁兒“噓”的軒王扒拉了出來——
你在噓什麼啊!
你馬上就要被紮了啊!
軒王被扒出稻草堆,周圍士兵刷地舉矛相對:“有細作!?”
鄒謀細看了一眼,大驚,“王爺?”
李應棠拍拍衣裳,故作淡定,“誒。”
“王爺為何在此?”
“本王特意為三軍護送糧草而來。”
他說著擺擺手,轉頭尋上寧如深,“好了彆點了,有本王親自護送,出不了錯。快帶本王去營裡…唉,可顛死我了。”
寧如深一言難儘地看去:怪誰呢?
雖然糧草有軒王把關,但該點的還是得點。他把計數簿交給鄒謀:
“我先帶王爺去見陛下。”
鄒謀一時說不出彆的話,隻能點頭。
順利進到城中,李應棠高興地張望。
寧如深望了眼天上的日頭,讚歎,“殿下來得還是那麼準時。”又是午時三刻。
“嗯?什麼?”
“沒什麼,殿下該不會在稻草裡埋了一路?”
“本王是入關前才躲進去的。”李應棠優雅,“這不是怕萬一碰上陛下,會被拒之城外嗎。”
“……”寧如深複雜地側了他一眼。
你這樣狗狗祟祟的才會被逐出大承吧。
“對了。”李應棠話頭忽而一轉,“陛下來北疆有幾天了吧,你們如何啊?”
他一雙眼如探照燈般灼灼發亮。
寧如深被問得一愣。
腦中不自覺浮出這幾天的事來:他和李無廷同帳、共寢,他替人赤身抹藥,他被人抱上龍床……
正回想著,就聽:“咦,你耳朵紅了。”
寧如深陡然回神,下意識一摸。
李應棠立馬抓住尾巴,興奮又嘚瑟,“哈哈,騙你的!”
寧如深,“………”
他深吸一口氣:剛才就該紮他一下的。
…
寧如深帶著人到了軍營裡。
李應棠一身狼狽,頭頂還插了根稻草。他頂著親兵們看“哪來的野男人”的目光,一路去到了主帳。
主帳前,李無廷和霍勉正在說話。
寧如深停下,輕輕出聲,“陛下。”
準備好迎接疾風了嗎?
李無廷轉頭看來,一眼掃到綴在他身後的軒王,頓時震了一下。
李應棠強作鎮定,“臣參見陛下。”
跟前靜了瞬,隨後一道厲嗬:“胡鬨!”
李無廷壓著眉心,威嚴的麵上氣勢懾人,“沒有皇命,擅離封地,你可知該當何罪?”
李應棠,“臣是護送糧草而來。”
說話間,他頭頂的稻草一垂。
“……”李無廷沉下口氣,捏了捏山根,“現在送來了,你即日返程,朕可既往不咎。”
“不——”
“邊關戰事吃緊,豈容你隨意!”
“臣,臣……”李應棠急得打了個轉,目光一晃,突然落在旁邊吃瓜的寧如深身上。他瞬間福至心靈,上前拉開李無廷:
“調這麼多糧草,大戰要爆發了吧。”
“陛下同霍將軍到時候都要上戰場,後方無人,正好臣可替陛下坐鎮。”
“而且,陛下放心留寧大人在後方獨自一人?”
“……”
李應棠拉著人在那頭嘀嘀咕咕。
寧如深聽見三言兩語,不由驚歎:原來軒王是能臨時長出腦子的啊。
他正欲再聽,卻隻聽一句:“而且…”
前麵的聲音壓低了。
寧如深看李無廷驀地定了下,隨後朝自己掃來一眼。
……咋了?說啥了,看他做啥?
“罷了。”李無廷考量了半晌,終於鬆口,“你就先留在軍中。但有一點:不得違抗軍令,擅自行動。”
李應棠大喜,“臣遵旨。”
“你同霍將軍住一帳。還有,”李無廷抬眼,“把你頭上的稻草拔下來,成何體統!”
“咦?是。”李應棠摸了摸拔下,又珍惜地揣進袖間,“都是糧啊。”
寧如深,“……”
·
李應棠很快跟著霍勉去打擠了。
寧如深隨李無廷進了主帳,帳中無人,德全候在了外麵。
李無廷低頭理著束袖,“朕還說你去哪兒了,被叫著點糧草去了?”
怎麼了,李無廷在找他?
寧如深湊過去,“陛下有事嗎?”
“沒事。”李無廷理好袖口,抬眼笑了下,“就是沒看到你。”
他側臉映著光,眸底煨熱。
寧如深被看得心跳快了幾拍,目光趕緊一彆,緩了緩問:
“對了,軒王是怎麼說服陛下的?”
“沒什麼,朕被拿捏了一下。”
“???”
李無廷還能被拿捏?
寧如深狐疑地看去,卻看人沒有細講的打算。心說大概能拿捏帝王的事,不能輕易講出來。
他轉而感歎,“陛下對軒王好寬容。”
李應棠都不是在死亡線上徘徊了,簡直是把死亡線揪起來翻花繩。
話落,跟前安靜了幾息。
李無廷微斂了神色,目光似落向很遠的地方,半晌低聲道,“朕…有對不起他的事。”
燭火映著暗帳,他麵容清肅而沉寂。
寧如深心頭突地一跳,“什麼?”
李無廷抿唇,“軒王眼角的傷,是朕的母妃刮的。”
“………”
寧如深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
你們皇室,就沒有彆的秘辛了嗎?你們兄弟幾個到底都在諱莫如深些什麼!
他微張著唇,複雜地朝人看去。
李無廷轉頭對上他的目光,神色又鬆了點,抬手捏了下他的耳朵,輕聲道:
“這事,朕隻同你說了。”
他垂來的視線很是認真。
“……”
寧如深緩緩合上嘴,喉頭動了下,“嗯。”
兩人在帳篷裡沒說上多久的話。
鄒謀很快來報,說糧車已全部盤查清點,運入營中,剩下的隻需檢查有無爛陳摻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