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和秋紋說了沒幾句話的功夫,平兒就回來了。
她一見二人就笑嘻嘻說道:“好了,辦妥了,她們答應放襲人呢。我索性就再跑一趟,把襲人的賣身契也拿了還給她,讓她離開賈府。”
晴雯還未說話,秋紋就吃驚地問道:“這麼痛快?她們難得就沒有為難你麼?”
平兒搖頭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那麼多的銀子,彆說叫她們放一個襲人,就是叫她們去把賈府拆了,她們也肯呢。”
晴雯見事情已經辦妥,忙就告辭道:“既然事情已經辦好了,那我就去府外頭去等著啦。在這裡多有不便,一會兒再碰見旁人,還要多費口舌。”
說罷,晴雯起身就走,又告訴秋紋,千萬不敢把她的事情叫彆個知道。
一時三人又有些難過起來。秋紋便含淚道:“晴雯,你一切多加小心,等日後當真有那一天,我一定去尋你。”
晴雯也點頭答應了,轉身便離開了賈府,隻在大門外等著襲人出來。
她坐等了約莫一頓飯的功夫,就見賈府的小角門開了,一個婆子推了一個女子出來,複又關門回去了。
隻見那女子衣衫不整,披頭散發,若不是她早就知道是襲人要出來,她打死也不信這個女子居然就是襲人?
隻見襲人慢吞吞走了幾步,一麵走一麵還戀戀不舍地往身後的角門望去,不時還抬起袖子來擦拭臉上的淚水。
她的臉蛋兒腫脹著,顏色青紫,嘴都破了,定了許多血痂,嘴唇也脹得厲害。
襲人這副模樣,簡直就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一想到襲人儘心竭力在賈府裡伺候人伺候了十多年,最終卻是這樣子被趕出來,晴雯的心裡就很難過。
再見襲人依舊是步履蹣跚,頻頻回頭,她終於忍不住跳下了馬車。
都被賈府的主子們這麼虐了,還有什麼舍不得的?還有什麼可回頭的?
晴雯心裡有些冒火。所謂怒其不爭、哀其不幸,恐怕就是此時她心裡的寫照。
“襲人,襲人,你快來……”
她跳下馬車招呼。
襲人一見她很是吃驚,抬頭望了她幾眼,眼睛裡有淚水氤氳。
很快她就底下了頭,加快腳步走了過來。
就這麼短短對視了幾眼,晴雯便確定眼前這個女孩子必定是襲人無疑。
儘管倍受虐待,她的目光依舊很清澈,很淳善,很溫柔。
到了這部境地,不怨天尤人,不憎惡,不惱怒的,賈府裡除了襲人恐怕就再無彆個了。
她緊走幾步,攙住了襲人,扶她上車。
襲人又望了她一眼,眼中是滿是感激和尷尬。
莫小妹越來越心疼:襲人是那種最傳統、最柔善、事事都為旁人考慮的女子。你給了她一分,她一定會想方設法還你兩分、三分,甚至是五分、十分。
當年被母親和哥哥賣進賈府為奴的時候,她沒有怨恨過,甚至因為自己的賣身錢不夠多而愧疚。
在賈府裡十多年,主子們稍微對她好了一點,拿她當人看待,她就肝腦塗地,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回報過人家,這才能報答人家的知遇之恩。
她極度容易滿足,為人忠心耿耿,從來不會背叛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