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迎親的隊伍來了,聽著外麵越來越清晰的喜樂聲音,還有猛然響起的鞭炮聲,邢蚰煙被驚得心裡慌亂連連。
這個人,他終是沒有負我。
岫煙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裡打晃,纖細的十指握成拳,因為太用力手上的骨骼都微微作響。
“來了,來了呀!”
司棋高興地輕輕推了她後背一把。
“真的……來了呢……”
司棋鼻塞,眼淚奪眶而出。
“嗯……”
岫煙鼻音很重,顯然是眼淚倒灌進了鼻腔。
“快……快點去床上坐著……還沒蓋上蓋頭呢……”
司棋突然驚叫起來,一邊就急忙摻著岫煙起身。她身子有些哆嗦,緊緊挽著司棋的臂彎,用力幾回力氣才有勇氣站起來。
“來啊……坐……”
司棋想著自己的心事,不知自己這一生能托付給誰。於是,她的心竟然比岫煙還要五味雜陳,她好像抱著岫煙放聲一哭。
可是,不能。
今天是人家的好日子,她又怎麼能哭?
岫煙卻哭了,抽抽搭搭哭成了淚人兒,滿臉的脂粉都白抹了。
她這許多年的委屈化作淚水和哽咽,儘情奔湧而出。
“唉……姑娘,你這一哭,咱們可白忙活了那麼半天……”喜娘無奈說道。
喜娘看得出,岫煙是真傷心。
“是啊……莫哭了……”
司棋抱著岫煙,嘴裡勸著彆人,自己的淚水也是成串落下。
她辛苦一早上的描畫也全部被衝洗得乾乾淨淨。
“坐……”
司棋哭著把岫煙攙扶到了床上,哭著拿起蓋頭遮住了岫煙的頭臉。
岫煙身子仍然在顫抖,想是一時挺不下來。
司棋又何嘗不是?坐在一邊,聽著外頭迎親的喧鬨喜慶,心裡悲傷如流。
她根本就不知道門是怎麼開的,隻模模糊糊記得一群人喜氣洋洋地進來了,滿臉訝異望著靠在一起,傷心得不能自已的兩個女人。
“司棋……你……”
晴雯也是來接親的,一見到屋裡哭得昏天慘地的兩個女人,她有些埋怨司棋:本來是叫你來撫慰新娘子的,你怎麼倒哭得比人家還儘興?
但晴雯轉念就知道了司棋的苦楚,由不得心裡一算,過來先保住了司棋。
“乖姐姐,不哭,不哭……”
餘下眾人忙過來扶著岫煙,慢慢站起來,慢慢走出去,慢慢上了花轎。
炮仗聲驚心動魄,喜樂大奏,迎親的隊伍緩緩啟程了,把一切都甩在了身後,她的家,她的父母,她的悲傷,她的憂愁……
岫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了薛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拜的堂,怎麼就坐在了陌生的房屋裡。
四周寂靜無聲,一股陌生的香氣在飄。
這裡就是他的家麼?
岫煙腦子逐漸清明起來,悲傷漸漸褪去,那已經是過去了,和她再無任何乾係。
她要應付的是現在。
她突然有些緊張,有些害怕。
她十指緊緊勾在一處,雙腿死死並攏,微微有些發顫。
我……該怎麼辦?
岫煙模模糊糊知道一些人倫之事,但又不是很清楚。
一切都很陌生。
她還來不及感受欣喜和歡愉,如今隻是慌亂和膽怯。
聽說,第一次很疼,
聽說,男子都是急躁,毛手毛腳……
岫煙略略懂的這些還都是偷聽來的。
按道理,這些事情理應是她娘告訴她的。可是她的娘昨夜一直念叨著,害怕薛蝌今日履行承諾,不給剩餘的銀子。她整整念叨了一晚,哪兒有時間告訴女兒這些?
這可怎麼辦?
岫煙緊張的渾身微微打戰,紅燭偶爾一聲爆裂都能把她嚇出一身冷汗來。
時間就這麼一點點流走了,紅燭的燈光越來越亮,想必是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