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蒼蒼道:“快到應天了嗎?我感到副教主之位在呼喚我。”
沈丈三搖頭,“早著呢。”
唐與鳴放下筷子,翻開地圖。
“過了沼澤就進入湖廣地區,算江南水鄉吧,三少爺,江南水鄉什麼樣?”
沈丈三懷念眯起眼睛。
“什麼樣?我也快忘了,十年沒回去。”
他又去舀湯,紅油表層結膜,不少蘑菇被擠到邊緣,還沒燙熟。
他把蘑菇撥到中央,看見油麵倒影的自己擰緊眉心。
他長長吸口氣,咧嘴揚眉。
“江南水鄉啊,那可是個好地方,河湖縱橫交錯,出門不坐馬車,多行舟船。”
“坐船出門?”
白蒼蒼和唐與鳴同時睜大眼睛。
“那是!”
沈丈三重拍大腿,比劃雙手。
“我跟你們講,鱸魚鱖魚銀魚紅魚,吃都吃不完。一大早出門,手裡是捕不完的魚,耳邊是吳儂軟語的情歌,對船是調情拋媚眼的妹妹。”
兩人眼神發亮,露出期待的神情。
沈丈三索性放下碗,興致勃勃說起來。
“小時候,天還沒亮我娘就催我起床,行船去太湖。魚剛撈起來,馬上下鍋,新鮮得很。”
“我娘的鄉歌好聽極了,船上的人聽著不肯走,把太湖堵得結結實實,連南洋人都跟著哼!”
唐與鳴驚奇道,“我還以為三少爺和家人關係不好,既然如此,你怎麼一個人在蜀地?”
沈丈三臉上的笑意散了,隻剩緊擰的眉頭。
“我娘死後,發生許多事情。”
白蒼蒼拍拍唐與鳴的肩膀,附耳低聲道,
“就是那啥呀,說書經常出現的橋段,受寵的小妾死了,大娘生怕二房搶走家產,趕走小妾兒子。那個死掉的傻逼少爺,不就怕三少爺回去繼承家產。”
唐與鳴恍然點頭,“原來如此,小白知道得好多。”
“這就叫江湖經驗!”
白蒼蒼驕傲抬抬下巴。
“以前破廟有個小少爺,也是娘死了,被大夫人踢出家門。”
“後來呢?接回家了?”
“他被吃了。”
“什麼?”
轉折太大,唐與鳴反應不過來,震驚大叫。
“怎麼被吃了!”
白蒼蒼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恐怖的話。
“那年冬天糧荒,有錢人家的小少爺細皮嫩肉,味道最好。”
“你怎麼知道?你也......”
白蒼蒼慶幸歎氣。
“我和他在一個鍋,幸好我皮糙肉厚,落在後邊。災民們吃飽了,過了一夜,白蓮教的賑災糧下來,我還趁亂吸了口湯。”
“不要在吃飯的時候說這些!”
沈丈三敲碗,打住兩人的話。
“我娘也不是小妾!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和大哥是親兄弟!”
兩人驚訝,“親兄弟?那傻逼少爺還下得去手?你為什麼被趕來蜀地?”
頃刻之間,沈丈三腦海浮現出太湖的景象,好像又回到十年前的冬天。
一如往日,他和阿娘去太湖遊船捕魚。
昏沉的天色,鄉歌扭曲成慘叫,遊船傾覆,死魚一隻隻浮上來。
他抓住浮木,眼睜睜看著阿娘沉下去,廚子沉下去,下人沉下去。
任他再怎麼喊,也看不見他們。
水麵重歸平靜。
隻有他活下來。
沈丈三灌了口紅油湯,辣意直入心臟,又燙又麻。
“一次意外,我娘死了。”
兩人不解,“你娘死了,你爹不該更憐愛你?”
沈丈三嚼著禦田胭脂米,又黏又爛,滿嘴苦味,平靜說道,
“張天師說我是天煞孤星,我爹信了。”
“龍虎山那位?”
沈丈三輕輕點頭。
龍虎山天師府,天下道庭,尤其是張天師一脈,卦象一出,步步皆準。聽說每朝皇帝也經常找曆任張天師占卜國家大事。
“張天師都那麼說,應沒有錯。”
白蒼蒼拍拍胸脯,鬆了口氣。
“幸好我不是三少爺的親戚,就算跟著你,也不會被煞到。”
“喂!”
不知是安慰還是沒禮貌,沈丈三差點氣笑。
唐與鳴比手指頭。
“沈,白,唐,八杆子打不著,幸好幸好。”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