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助理離開後,裴宴淵便合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就聽到外麵的走廊裡傳來那特屬於洛議之的淩亂囂張又朝氣勃勃的腳步聲。
種伯下意識皺了下眉,這種來曆不明、又不為病人著想的年輕人,真的能信任?
但他的擔心再多也無用,下一刻,木門就被推開,一個神采飛揚的俊俏少年探進了頭來,眉眼間神氣耀眼得奪目。
“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求我。”
洛議之大搖大擺地走進房間,看了眼已經虛弱得麵如紙色、但依舊冷肅威嚴得很是懾人的男人,不服氣地撇了撇嘴,他從小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不管什麼時候多麼慘烈都還板著臉嚴肅唬人的人了!
因為他就從沒成功維持過一天嚴肅穩重。
洛議之鼓著臉說裴宴淵:“你都虛弱成這樣子了,還板著臉累不累?你看看你這狀況,比我想得還要差,要是再過半個多月,差不多就要陷入徹底昏迷了。”
房間內的種伯和趙助理見洛議之態度囂張又隨意,都暗暗有些不滿,李成樹則是心情複雜無法言語,至於裴宴淵......情緒卻是沒有分毫波動。
畢竟,這少年那天騎在他腰上的時候可比這還囂張多了。
“種伯,你們都先出去,我......咳咳,和他單獨談談。”
“少爺,這......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按鈴。”種伯非常不放心,一步三回頭看了好幾眼,才出了門。
“你看種伯那樣子像是我要欺負你似的。”洛議之得意地看著裴宴淵:“怎麼,終於想通了?願意讓我幫你治療了?”
“是,你的確有奇才,我相信你。”裴宴淵深沉的眼神盯著洛議之的眼底,莫名帶了一種魔力,洛議之有點不自在地瞥過眼神,哼了一聲,“你早該相信我。”
房間裡表麵上一片和諧,但此時兩個人心裡都非常清楚,如果治療出問題——特指洛議之動小動作,那洛議之到時絕對是無法完好無損地出了山海莊園的。
所以,兩人其實是互相牽製,隻是裴宴淵要冒的風險更大,也更難預測。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再給你摸下脈,好好確定一下藥湯方子。”洛議之見裴宴淵臉色沒有他們相遇那天那麼臭,也就收了再懟裴宴淵的心思,走過去坐在床邊,手指搭在了他的脈上。
一縷微不可查的靈氣從他手指尖溢出,靈活地鑽進了裴宴淵的經脈。
裴宴淵此時身體太虛弱,五感都遲鈍到了一定地步,加上這縷靈氣非常微弱,遊走得又足夠靈活,並沒有讓裴宴淵察覺出什麼異常。
洛議之查看了一遍裴宴淵的體內,不由得嘖了一聲,裴宴淵的身體此時就像個被毀壞得四處漏風的搖搖欲墜破茅屋,根本不堪一擊,即便連稍強些的藥力也承受不住,否則就要轟然垮塌。
所以他不能先給他用百用去病湯,必須先練些安健養神之類的藥湯來給他調養。
收回手,洛議之皺眉道:“你身體比我想的還要差,一種藥湯不夠,我一會兒會再給種伯一些藥材單子,最好儘快送過來,我今天回去先給你煉第二階段的藥。“
裴宴淵眼底微微湧動:“你的意思是隻要煉好藥,我就可以立刻治療?”
“當然,不然等什麼。”洛議之站起來,隨意地擺擺手,聲音輕快:“你要是還沒事兒,我就先走了,我遊戲還沒打完,就被你們喊來了!”
裴宴淵微頓,心底突然湧上一絲說不清的複雜,洛議之這少年的性子其實很特彆,他目前遇到的人,幾乎沒有一個符合他這種性子。
這少年的性格分明是典型的從小生活優渥、背靠大山行為肆意,身懷奇才被受追捧,才能漸漸長成的一種性子——無比瀟灑驕傲、自信恣意,跋扈囂張,卻又非常聰明,行事並不是毫無分寸。
——的確令人討厭。
但這種性格,真心少有,真能隻是因為聽了那老人的話,就信手拈來改造出來的?
洛議之要的藥材在第二天下午就被全部送了過來,可以說是效率極高了,那裡麵不乏一些珍稀藥材,他本來都做好了要等個兩三天的準備。
看來裴宴淵的確非常有錢又極有能耐。
藥材既然都送來了,洛議之也就不再磨蹭,畢竟他可不想再和這個裴宴淵牽扯太久。
斂氣,煉藥,不過一晚上,洛議之就把三種需要用到裴宴淵身上的藥湯都煉好了。
——中品百用去病湯,中品養神湯,中品養身湯。
照例是每鍋藥湯裝進五十多支玻璃管裡,再各自灌滿水,像裴宴淵這樣的身體,要循序漸進,估計每種藥湯都要用個三四支,才能完全去除病根,養好身體。
煉好藥湯的第二天,洛議之就揣上一支兌稀了的養身湯去內區,一路上還歘歘歘打著武俠遊戲。
惹得沿路的幾個保鏢都不禁側目。
這時,裴宴淵正在臥室,穿著得體舒適的絲質黑色襯衫半臥在床上,給趙助理安排最後事宜。
既然決定賭,他就不可能不把最壞的結果考慮進去,裴宴淵從昨天晚上起,在短短半天內就已經安排好了所有後事——包括裴氏集團的後續工作、領導調動和部分資產歸宿,各個心腹的福利和最終去處,私人財產的捐出,以及關於那些盼著他死、在他病重期間小動作不斷的某些世家和個人組織,尤其是裴世宏夫婦的合理“安排”。
畢竟,他之前不準備動裴世宏夫婦,隻不過是想暫且留著這兩個人渣的爛命,以便他能儘量不打草驚蛇地調查他父母十年前被害得死不瞑目的根本原因,但現在看來,他很有可能死在這兩個人渣前麵。
那這兩個人的命......在那時候,也就沒必要再留著了。
安排完所有事情,裴宴淵就連半臥在床頭的力氣都沒了,種伯連忙扶著裴宴淵躺下,蒼老的眼眶泛紅。
“少爺。”
“種伯,這些年......咳!咳咳......”
裴宴淵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乾啞的喉間呼嘯起濃烈的腥味,“種伯,咳!這些年謝謝你,把我當你孩子一樣待,萬一我出事了,種伯你幫我多去我爸......咳,咳咳!媽......咳,他們墓碑那兒看看,替我......”
“少爺,少爺你彆說了,你彆說了!”種伯老淚縱橫,扶著咳嗽得虛弱不已的裴宴淵,整個手都微微顫抖,“少爺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老爺他們在天之靈,肯定會保佑你,肯定......”
裴宴淵喉嚨間發出一聲辨不出聲的氣音,眼神突然一頓。
“來人了。”
“少爺?”種伯沒聽清,往前探了探耳朵,還想問他家少爺在說什麼,下一秒就聽到房間的門被敲響,還隱隱伴著一些夾雜音樂的刀光劍影打鬥聲,歘歘歘(chua)鏘鏘鏘,歘歘歘歘鏘鏘鏘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