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大海抓起車鑰匙準備出門的時候,母親陳岩提著包包追了上來,說道:“大海,捎我一程。”
“媽,你要去哪裡?”湯大海出聲問道。
“我想出去逛逛街。”陳岩說道。“你們爺倆整天見不著人,我一個人在家也悶得慌。”
“對,沒事就得多出去走走。整天一個人在家呆著,好好的人都憋出病來。媽你想去哪家商場?我負責給您做司機。”湯大海討好地說道。
“先去花園路119號。”陳岩說道。
“花園路119號?”湯大海想了又想,問道:“這是什麼地方?哪個大牌設計師又在花城開了新店?”
陳岩一巴掌抽在湯大海腦門上,生氣的罵道:“我就說這兩天和雨潔通話的時候,人家的態度怎麼那麼冷淡,聽起來一點兒也不熱切,感情又是你這混小子這邊出了問題。”
“媽,你打我乾什麼?這又和謝雨潔有什麼關係?”
“花園路119號是雨潔新開的工作室地址。我這個當媽的都知道,你都不知道,這不就證明你平時根本就不關心人家,雨潔的工作室開張的時候,你不僅僅從來沒有過來幫忙,甚至都沒有去看過一眼。你要知道,你們可是要訂婚的人了。”
“她又沒告訴我工作室開張的事情,我哪裡知道?”湯大海一臉委屈的說道。“媽,你自己開車去吧,我今天還有事呢。”
湯大海說完就想逃跑,他才不想去找那個女人呢。
“回來。”陳岩出聲喝止:“以後謝雨潔就是你老婆。連老婆都不疼的男人,能對他媽好到哪裡去?”
“媽,這話說得有點兒嚴重了吧?”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陳岩一臉冷傲:“都不願意連送他媽一程的兒子,還不如從來沒有生出來。你說我當初費那麼大勁兒乾什麼?母雞下個蛋還知道給主人補充營養呢。”
“……”
按照導航指示的路線,湯大海把車開到了花園路119號的大門口。
這是一幢鬨中取靜的三層小樓,有一個不大的院子,院子的牆角栽滿了月季,牆壁上麵爬滿了白色的三角梅。花開正豔,承受百年風吹雨打的灰色牆壁被綠色的葉子和白色的花朵覆蓋,就像是飽受滄桑的老人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裙,即詭異,又和諧。
湯大海把車停好,抬頭欣賞著牆上的三角梅,對陳岩說道:“這地方不錯,有意境。”
“人家雨潔可是很厲害的畫家呢,品味自然是極好的。”陳岩出聲訓斥。
“厲害?有多厲害?”湯大海一臉鄙夷,說道:“她的畫不會全是以自己買回來的包包首飾為主題吧?今天畫個lv,明天畫個hermès……你說費這勁兒乾什麼?直接拿個手機對著那包包首飾哢嚓哢嚓一拍,然後用個相框裱起來,比她畫的真實好看多了。”
“你這張嘴啊,說話注意一些。人家雨潔那麼好一孩子,你怎麼就總是和人對不上眼呢?”
“不就是一行走的奢侈品展示櫃嗎?能好到哪裡去?”
“好了好了,一會兒見到雨潔不許說這些有的沒的,說話好聽一些。”李岩再次出聲叮囑。“女人是要哄著過的。”
“媽,把你送到地方了,我就不進去了。免得我們倆一見麵就吵架,你看著也心煩,是不是?”
“站住。”李岩攔住想要逃跑的湯大海,出聲喝道:“給我進來。”
“媽。”
“你要是敢走,我就立即暈倒在這工作室門口。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湯大海不顧媽媽的死活獨自跑出去逍遙自在。到時候千夫所指,看你還怎麼有臉出去。”
“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湯大海滿臉鬱悶地說道:“行行行,你是我媽,我聽你的。你要去哪裡我都陪著。”
“進去說話注意點。”
“我知道了。”湯大海跟在母親李岩身後,朝著小院裡麵走了進去。
看起來李岩不是第一次過來,前台小姐看到她來就趕緊迎了上來,笑著說道:“夫人,您來找我們老板吧?”
“是的。雨潔呢?”
“老板有客人在,我進去為你通報一聲。”前台說道。
“好的。謝謝趙秘書了。”李岩客氣的道謝。
等到趙秘書離開,湯大海撇了撇嘴,說道:“還老板呢,擺好大的譜。”
“注意一些。”李岩掐了兒子的胳膊一記,小聲說道。
很快的,謝雨潔就親自出來迎接,笑著說道:“伯母,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我常去的那家店給我打電話,說來了一批新款,我一個人去實在無聊,就想著雨潔的眼光好,想要請你過去幫我參謀參謀。”李岩倒是極會說話,把拉人逛街說成是「請求幫忙」,這樣晚輩就不好拒絕了。
“這樣啊?”謝雨潔有些為難,說道:“我這裡還有客人。”
“哦?有客人啊?”李岩已經看到坐在會客廳裡麵的男人,說道:“不礙事,我今天下午沒事,就在這裡等著你。你什麼時候忙完,咱們什麼時候出發。順便晚上讓大海請咱們倆吃頓大餐,如何?”
謝雨潔瞥了湯大海一眼,說道:“伯母稍等。”
“去忙吧。我坐著喝杯茶。”李岩笑著說道。
“好的。我讓趙秘書招待你。”
趙秘書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夫人,我給你泡杯您上次喝過的紅茶?”
“好的。就要那個紅茶,我喜歡。”
“這位是?”
“湯大海,我兒子。”李岩介紹著說道。
“原來是湯先生,請問湯先生要喝點什麼?”
“咖啡。”湯大海說道。
“兩位請稍等。”趙秘書出聲說道。
等到趙秘書離開,李岩對著不遠處的會客廳使了個眼色,說道:“客人好像是位男士呢。”
“我眼睛又不花。”湯大海說道。他早就看到謝雨潔的客人是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帥氣的男人。白色長褲,棉布襯衣,長發在後麵紮成一個馬尾,臉頰清瘦,身材挺拔,看起來倒是很有藝術家氣質。
“你的眼睛不花,但是心眼瞎。”李岩很是不滿地說道:“雨潔是你的未婚妻,你也不過去關心一下?”
“人家聊得好好的,我過去做什麼?”湯大海嚴辭拒絕。“我又不懂藝術,去了不是自暴其短嗎?”
“你說我和你爸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傻兒子?”李岩真是操心壞了,說道:“你去不去?不去我就……”
“我去。”湯大海打斷母親的話,就那麼幾句威脅的話他都背熟了,實在不忍心看到母親這麼大年紀還得想其它的理由。
湯大海起身朝著謝雨潔他們所在的位置走近,卻並不去和他們坐在一起,而是沿著牆壁四周去看懸掛在牆上的作品。
說實話,湯大海真的被謝雨潔給驚豔到了。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謝雨潔的父親介紹自己的女兒是一名畫家,湯大海對此還嗤之以鼻。
哪有滿嘴名牌包包的畫家啊?就算當真是一名畫家,她的作品也定然是俗不可耐。
因為初次見麵的不美好,湯大海對謝雨潔完全沒有深究的意思。甚至連她的作品都沒有認真的打量過一眼。
今天被逼無奈跟著母親過來,發現自己當真對謝雨潔有著巨大的誤解。
她確實是一名畫家。
她並不畫lv包包梵克雅寶的項鏈。
甚至她的畫自己都看不懂。
「自己都看不懂耶……一看就是很厲害的樣子。」
湯大海的內心有點兒激動。
你看看,這幅畫上麵幾條白線並行,還有一條黑線從反方向馳來,作品名稱卻叫做《長河》。還有一幅畫上麵有個人的頭是三角型的,腦袋裡麵是各種各樣精密的儀器,作品名稱叫做《不休》……
湯大海越看越興奮。
“謝雨潔一定是一個很厲害的畫家。”湯大海在心裡想道。
“自己以後要對她客氣一些,這是對很厲害的畫家的尊重……”
“打開,要徹底的打開。”耳朵裡傳來這樣的聲音。
“對,打開。要打開。”湯大海一邊看畫,一邊在心裡對這句話表示認可。任何事情打開了,才能夠發現門後麵的美好。
“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都要打開。”那個聲音繼續說道。心靈可以打開,那叫做放飛自我。身體也打開的話……給誰看?
湯大海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轉身朝著謝雨潔麵前的那位藝術家朋友看了過去,發現他滿臉亢奮,手舞足蹈的在說些什麼。
“我最喜歡的畫家是salvador dali,他是我心止中的天才畫家。他創造了一種「偏執狂臨界狀態的方法」,在自己的身上誘發幻覺境界。在他所描繪的夢境中,以一種稀奇古怪,不合情理的方式,將普通物像並列,扭曲或者變形。”
“在這些謎語一般的意象中,最有名的大概是《記憶的永恒》,畫中以平靜得可怕的風景為襯托,停留著一隻柔軟易曲,正在融化的表。一靜一動,永恒存在的和正在消失的。其實在說什麼?在說的就是時間。什麼東西都可以永恒,但是時間卻一直在變化。在我和你說話的這一刹那間,時間就已經變幻了無數次。”
“他是瘋狂的,也是卓越的。他把自己完全的打開,並且暴露在世人眼前。你看看你的畫,保守,太保守了。線條中規中矩,想像還是不夠的豐富大膽。就連色彩都是灰蒙蒙的,讓人產生不了熾烈的視覺衝擊力。這和你的性格有關係。
“你要打開自己的心靈,在打開自己的心靈之前,就要先打開自己的身體。你有沒有情人?沒有吧?要有情人,要有很多人情人,體會每一個情人帶給你的激情,帶給你的細膩,帶給你的瘋狂或者顫栗……要讓他們好好的欣賞你的身體,你也不要對他們有所保留。這是藝術,真正的藝術家,就應該把生活也過成藝術。就像是梵高,他割掉了自己的耳朵……”
“這不是藝術,這是色情。”湯大海打斷了男人的話,出聲說道。
男人蠱惑性的演講嘎然而止,抬頭掃了湯大海一眼,問道:“這是你的朋友?”
“湯大海。湯先生。”謝雨潔出聲介紹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