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電視機跟前的毛毛哥哥先是僵了一下,以為鬨鬼了的他顫巍巍地轉過頭來,看見了在沙發上縮成一團的袁晴遙,他按下了暫停鍵:“遙遙哭了!”
其他孩子聞聲都看了過來。
“袁晴遙怕鬼!”
“她不但怕鬼,她還怕黑呢!天黑了都不敢玩捉迷藏!”
“遙遙是膽小鬼!哈哈!”
李寶兒靠過來抱著袁晴遙安慰,腳上的拖鞋朝說笑的男生甩了過去:“笑什麼笑!”
“嗚嗚嗚……我不看了,我想回家。”袁晴遙緊緊環住李寶兒的手臂,恨不得鑽進寶兒姐姐的身體裡。
“還沒看完呢!”有人出來製止。
“今天就到這吧。”
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是林柏楠發出的。
他拉開了輪椅手刹,做出離開的姿勢:“不早了,我回去還要收拾行李。”
“好吧,剩下的等你回來再看。”毛毛哥哥收起了CD光盤,又壞笑著補充了一句,“下次不叫遙遙。”
她才不想看呢!
恐怖鏡頭紮紮實實地種在了袁晴遙的腦子裡,之後,她過了一個月睜著眼睛洗頭發的日子。
而那部堪稱童年陰影的恐怖片,袁晴遙後來才知道電影名其實叫作《山村老屍》,才不是她當時以為的那種具有教育意義的“山村老師”呢……
分彆前,夥伴們給林柏楠送上了祝福的話,而後大家各自回家了。
單元樓下,等蔣玲下樓的空擋,袁晴遙叉著腰,威脅林柏楠不許因為今天的事笑話她。她眼睫上還掛著沒擦乾的小淚珠,奶凶奶凶的模樣惹得他撲哧笑出了聲。
不怕蟲子、不怕出糗、不怕被欺負也不怕壞孩子的小女孩,原來也有害怕的東西。
原來她怕黑也怕鬼。
“不許笑我!”
“……啊!你有可能是最後一次見我了,你還打我?”
林柏楠吃痛地捂住被袁晴遙錘了一拳的胳膊,而袁晴遙在刹那呆滯後,難過得五官都擠在了一起。
眼看她的淚腺要泄洪了,他急忙話鋒一轉:“逗你的,我會儘快回來……總不能讓你一直沒有同桌吧?那多可憐。”
他手指摩擦著手推圈,小鹿眼裡閃動幾分羞澀,又有幾分堅定。
他會快點回來的,至少在7月14日之前,他要回來送她生日禮物,他們說好的。
那天,林柏楠還叮囑袁晴遙,要是馮胤懿再找她麻煩的話,她就問馮胤懿一句“你不怕再次遭到天譴嗎”,雖然聽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但她乖乖記住了。
袁晴遙還送了林柏楠寓意著平安的千紙鶴,總共十七隻,她用細線串成了一串。他問她為什麼是十七隻,這個數字有什麼蘊意嗎?她回答,因為她隻有十七張彩紙了……
那半年,漫長而辛苦的康複生活,林柏楠隻惦念著複健和等袁晴遙的電話。
她每周打兩通電話給他,用家裡的座機撥到蔣玲的手機,再由蔣玲轉接給他——
“喂喂喂,我是袁晴遙!”
“我知道。”
“你在做什麼?”
“躺著。”
“你吃飯了嗎?”
“吃了。”
“你吃了什麼?我下午吃了奶奶包的餃子,超好吃的!等你回來了,一定要嘗嘗我奶奶包的餃子……”
……
基本每次都是些沒營養的對話。
她事無巨細地說,他安安靜靜地聽,聽她講最近班裡發生的各種事,聽她講她近期的生活點滴。
聽筒裡,她甜甜的聲音如汩汩清泉流入耳中,是他那段艱難又枯燥的時光中最珍貴的甘露。
林柏楠術後第二周才接了袁晴遙的電話,不是他假裝驕傲不接電話,是他太痛了,痛到說不出話。
他就像隻蝦子一樣被醫生開了背,後背又多出了一條“肉色蜈蚣”。普通人一輩子也未必經曆過一回的全麻手術,他這短短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