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遲臉色十分難看,他看著一臉成竹在胸的燕寧,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他下意識轉頭看向江卿,恰好看到她一臉陰沉,甚至還帶了幾分恐懼,看到他轉過頭來,連忙道:“大爺,大奶奶實在是太不尊重我了些,竟然讓宋媽媽帶了一個外男進我的房間!”
她這麼一說,算是提醒了霍青遲,是啊,江卿還在床上躺著呢,怎麼能讓一個外男看到?
他正要說話,燕寧道:“相比江姨娘這個快沒了的孩子,外男進姨娘的房間又算得了什麼。江姨娘你們口口聲聲說紅參的手腳是我動的,我就將外麵藥方的夥計請了過來,看看到底是誰去買的寒心草。霍大爺,你要不要自己問?”
霍青遲這一瞬間,看到自信滿滿的燕寧,他心裡竟然閃過一絲猶豫。
然而燕寧不給他猶豫的時間,她見霍青遲不開口,自己問了,“小兄弟,你說說看,這房間裡可曾有去你藥店買過寒心草的人?”
那夥計點點頭,“寒心草極少,就是我們藥方也沒有常備的寒心草,因為實在是用處不大。這個藥材有人需要的話,我們就需要去訂貨,所以有人買的話,我都記得十分清楚。”他鋪墊完,才指了指床邊的紅羅,“我記得很清楚,就是這個姑娘去我店裡買的寒心草。”
此言一出,室內頓時安靜下來,幾雙眼睛都落在了紅羅臉上。
紅羅下意識就要否認,她絕對不能承認。
她紅著臉反駁,“你,你胡說!我才沒有去買過什麼寒心草!”
那夥計道:“我記得你大概是快一個月前去買的,我記得很清楚!”
紅羅還是否認,但是燕寧沒興趣聽她爭論了。她看向神色複雜的霍青遲,“大爺,怎麼樣,真相大白了吧。或許江姨娘是因為考慮到才流過一胎,這胎懷上的時間不好才想要打掉吧。但是她打她的,妄圖將事情來讓我背鍋,就太不厚道了。”
霍青遲將目光掃向江卿,他還是不相信這事情是江卿自己做的。
這時候徐氏跳出來,“這人是你帶進來的,誰知道你有沒有給他銀子,讓他說你想讓他說的話?再者說,他是哪個藥房的夥計?你說是
就是了?我看紅羅這丫頭聽心善的,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燕寧笑吟吟地看著徐氏,“夫人活了這麼大歲數,難道還不知道知人知麵不知心這話嗎?我還觀夫人麵相像個好人呢,誰知道壞透了頂呢。”
徐氏臉色一變,“燕氏,你說什麼!”
那夥計很痛快道:“我是收了這位奶奶的銀子,不過隻是因為這個奶奶想讓來霍家做個證罷了。不僅是記得這個姑娘去過我們店裡,當天我們店裡夥計幾個應該都記得。我是西大街杏林藥房的,夫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核實。”
燕寧看著臉色越發難看的紅羅,心生一計。
她以退為進,“我覺得夫人說的其實也有道理,哪個親娘會蓄意謀害自己的孩子呢。這件事說不定就是這個紅羅一手主導的,江姨娘,你是不是和紅羅隻見鬨了齟齬,她才會下這樣的狠手啊。”
其實徐氏在聽那個夥計說完之後,已經將事情信了□□分。燕寧肯定是早有準備才會在這個時候及時的找出證人,撇清關係。這個江姨娘這,肯定有燕寧收買的人。
她已經相信了這件事是江卿自己做的,可能本來是想陷害一下燕寧,但是沒想到反被燕寧將了一軍,孩子都沒了。
霍青遲看著她的目光逐漸帶上失望,顯然霍青遲內心也已經開始相信燕寧的說辭了。
江卿對上他帶著失望和痛心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一顫。她開始害怕了,她剛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霍青遲了。
“青遲,你要相信我,這件事與我無關。”
燕寧適時接口,“既然是與江姨娘無關,想來就是這個紅羅擅作主張,想陷害我了。”
她微微笑道:“既然這個紅羅想陷害我,我也不能姑息,江姨娘將她的賣身契給我。”
江卿臉色一變,警惕道:“將她賣身契給你做什麼?”
燕寧的聲音帶著一絲絲寒意,“當然是發賣了。她妄圖陷害正房奶奶,還害沒了大爺的孩子,怎麼,江姨娘還想替她求情不成?”
霍青遲或許知道她在保帥棄卒,沉著臉沒吭聲。她們陷害到燕寧頭上,以他對燕寧呲牙必報的性子了解,她不會善罷甘休。
燕寧見江卿不肯,道:“這人是江姨娘的,
江姨娘想保她也可以,那我就將這筆賬算到江姨娘頭上,你不肯發賣了她,那我發賣了你如何?”
“賣了她,賣了她!”巴拿拿差點沒舉個小旗子,給燕寧呐喊助威。
“你說我要是真的將江卿賣了,會不會直接完成任務了。”她跟巴拿拿道。
“有可能。”
房中幾人臉色都是一變,霍青遲不得不出聲。
“燕寧,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過分?”燕寧仿佛聽到什麼極好笑的笑話,先是笑了兩聲,隨即臉色冷下來。
“這紅羅意圖陷害我,我想將她發賣了,就就是過分?那霍大爺說,我該怎麼做才叫不過分,將正房之位拱手送給江氏?我告訴你們,今天這事情若是不處理得讓我滿意,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追查到底!”
霍青遲抿了抿唇,他看了江卿一眼。
江卿從他眼神裡讀出了他的意思。她不敢看紅羅,內心十分掙紮。
燕寧不等她掙紮,冷聲逼問道:“這賣身契,姨娘是交還是不交?”
紅羅臉都嚇白了,她希翼地看著江卿,她從小就在江卿身邊伺候了,這麼多年感情下來,紅羅對江卿十分衷心,她希望姑娘能保她。
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江卿狠了狠心,讓人去取紅羅的賣身契。
紅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很快,燕寧拿到了紅羅的賣身契。
她走到紅羅麵前,手裡揚著她的賣身契,帶著讓人看了心裡都冒寒氣的冷笑,“你知道我要把你賣去什麼地方嗎?就是那種最深的大山裡,給那些半輩子娶不上媳婦的老光棍,他們很多人都娶不上媳婦,所以他們會湊錢買一個,作為共同的媳婦。我想想,大概十來個光棍才能湊足錢買一個。我就把你賣去那種地方。你不僅要成為十來個光棍的妻子,你還得給他們生孩子,那些地方都是窮得飯都吃不上的,到了年頭,一年的口糧就吃完了,就開始吃樹皮充饑。怎麼樣,你既然敢陷害我,就要承擔這樣的後果,可沒人能保得住你。”
紅羅的臉越發沒有人色了,她恐懼地直搖頭,一把抱住江卿的手臂,“姑娘,姑娘你救救我,我不想被賣去那種地方。”
霍青遲聽了燕寧的話,心裡不太舒服,卻又
相信,這種事情燕寧乾得出來。她是侯府姑娘,怎麼會將這些下人的命看在眼裡。
江卿不敢替她說話,隻是暗暗地捏了捏她的手,江卿本意是想讓紅羅知道她的意思,今天當著燕寧的麵,她不好出言,等後麵再將紅羅救下來。
但是滿心驚恐的紅羅根本就沒領會到江卿的意思,她求了半晌,見江卿無動於衷,她想想燕寧口裡形容的場景就嚇得牙齒打抖,她這半生都在伺候江卿,忠心耿耿,卻沒想到一出了事情,江卿就將她舍棄,保全了自己。
燕寧適時輕輕添了一句,“沒人保你,你還不會自己保護自己嗎?”
紅羅心裡一驚,她突然明白,這位大奶奶是知道事情是江卿吩咐她做的,她隻是個替死鬼。
“這事情是姨娘吩咐我做的。”紅羅連連給燕寧磕頭,“奶奶饒了我吧,我隻是個奴婢,姨娘吩咐的事不敢不做,奶奶饒了我吧!”
頓時,江卿的臉色精彩紛呈。她看到霍青遲的臉色從隱忍變成不加掩飾的失望,頓時慌了神,她起身踹了紅羅一腳,“你自己意圖陷害奶奶,跟我有什麼乾係?你這個賤婢,還害了我的孩子!”
“夠了!”霍青遲突然大喝一聲。
江卿住了嘴,慌亂地看向臉色極差的霍青遲。
“青遲…我…”
不等她說完,霍青遲失望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青遲!”
霍青遲這種反應是不相信她了。
江卿絕望地閉了閉眼,眼角躺下兩串眼淚。
徐氏見多了後院的勾心鬥角,她知道江卿已經敗了,當下也不言聲。
但是燕寧卻逼她表態。
“江氏意圖陷害正室,夫人說,該怎麼處置她呢?”
徐氏支支吾吾的,這若是個普通的姨娘,為了安撫燕寧,她肯定會說打一頓發賣出去,她以前就是這樣對待霍老爺的姨娘通房的,但是這個江卿不一樣,她是她表妹的女兒不說,和霍青遲畢竟這麼多年的感情,霍青遲就算這時候對她失望,肯定不會就此放棄她的,所以徐氏想和稀泥。
“江氏一時豬油蒙了心,她也得到了報應了,這孩子也沒了。要我說,這事情就先這樣吧,罰江氏一年的月例,禁足半年不許出門,你看呢?”
燕寧簡直要笑出來了。
“剛才,夫人認定是我謀害的江姨娘的孩子的時候,還說要將我休棄送回娘家,結果是江姨娘自己心懷不軌,夫人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想要我吃下這個啞巴虧,當我是個傻子?”
她這話提醒了徐氏,她不久前是說過這樣的話。
她當時以為這事情一定是燕寧做的,好不容易才抓住她這麼大的把柄,以為以後可以將燕寧捏在手心了,所以她說話才沒有了顧忌,當時話說得太狠了,如今卻收不回來了。
“我當時不是氣狠了嗎?氣話當不得真。”
“氣話?我不管夫人說的是什麼話,反正夫人怎麼對我的,我就要求夫人怎麼對江姨娘。”
燕寧絲毫不肯退讓,徐氏被逼得上下不成。
“你想讓我怎麼樣?”徐氏乾脆就問了出來。她燕寧總該不會真的發賣江姨娘。霍青遲不可能會同意的。
“江氏心腸歹毒,意圖謀害正室,所謂虎毒不食子,江氏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這樣的女人,我不能容忍。我請夫人將她趕出霍家!”
床上本來躺著不動的江卿聽了這話,頭倏地轉了過來,目光怨毒地看著燕寧,她突然想明白過來,這件事本來就是燕寧做好了套子,讓她鑽的。
從她送來紅參那天起,她就已經鑽進了燕寧設下的套子。
“是你!”
江卿掙紮著從床上起身,她艱難地扶著床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朝燕寧衝過來,她神色可怖,仿佛要和燕寧拚命。
江卿確實是想和燕寧拚了。
燕寧一開始沒動,等江卿衝到了近前,怨毒地抬手準備撓花江卿的臉時,江卿才往旁邊一讓。
江卿本來就很虛,她腳下虛浮,有些站立不穩,燕寧又讓到了一邊,她一個撲空,就摔倒在地。
她半天沒爬起來,房間裡伺候的下人見徐氏和燕寧都不發話,也就沒人敢去扶她。而紅羅本來是對江卿最衷心的人,但現在也寒了心。
江卿沒動彈,她身下的衣裙卻慢慢地被浸染了紅色。
徐氏這才見狀不對,連忙叫丫頭扶江卿起來。
等將江卿的臉轉過來一看,她臉色慘白如紙,雙眼緊閉,額頭上泌出了大顆汗珠,顯然已經是昏過去了。
徐
氏被她身下洶湧流出的血嚇到了,“還不快將姨娘扶到床上去!快去請大夫!”
江卿的血流得嚇人,不多時,床單都被打濕了。
有機靈的下人去找了霍青遲。
霍青遲方才是負氣而走,並沒有真的就此放棄江卿了。一聽江卿撲倒在地開始流血,霍青遲幾乎是跑著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