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徐蓉似乎聽到了徐萼的聲音,她費力地睜開眼睛,果然看到徐萼完好地站在她麵前,不像她想象中那樣活得狼狽,甚至死在了哪個犄角旮旯。
她沒病
之前都沒有這個擔憂,她知道徐萼對這個城市的每一條街每一條小巷都了如指掌,這城裡除了剛來的外鄉人,沒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沒人敢對她動手,所以徐蓉並不擔心,但是等她病了之後,不知為何竟然開始患得患失起來,她開始擔心徐萼是不是被人綁架了,或者是被哪個狐朋狗友邀著去喝花酒醉死在河裡了…
似乎她越擔心,病情就越重,一開始她隻是躺在床上,養了幾天就已經開始好轉了,都能坐起來吃飯了,但是最近,她感覺自己越來越精神不濟。
她朝徐萼伸出手來,平生第一次,在徐萼懂事之後喚了她一聲“萼兒!”
這一聲充滿了母愛的聲音,就將剛要跟著進來的吳侍夫釘在了原地,再也無法動彈。
“萼兒,是娘不好,娘那天不該打你…”
房中的對話繼續傳來,吳侍夫就站在門口,一言不發地聽著。
奚明月見徐萼已經成功進去了,知道母女二人肯定是要說一會兒話的,便站在了院門口沒有過來。
“我沒有怪您,我知道您也是為了我好,我之所以沒回來,是因為有點事情耽誤了。”
其實當然也有生氣的成分在裡麵的,她並沒有想到徐蓉竟會這麼早就病倒了,她本來是想直接做出個樣子給徐蓉證明自己不是世人口中的草包,但是徐蓉過早的生病打破了她的計劃,擔心徐瑩他們會對徐蓉下手,這才匆匆趕回來。
聽徐萼這樣說,徐蓉顯然鬆了一大口氣。
“娘病了,店鋪無人照管,你那個妹妹是個心大的,我早就警告過她無數次,但她以為她收斂得很好,我就看不出來。”徐蓉冷哼了一聲,她顯然除了對徐萼的偏愛,嫡庶觀念還很重,她年輕的時候,就是因為庶妹搶奪家產吃了很大的虧,所以輪到她自己的時候,壓根就不想給庶出機會奪權的,隻是徐萼表現得實在是太不成器,若是將家業交到她手上,一定會將家產敗光。
但自從徐萼讓她徹底失望之後,她確實是生出過將家產的大部分交給徐瑩的,畢竟雖然她比較在乎嫡庶,這家業是她好不容易才掙下的,不能讓徐萼都敗乾淨了。可是這念頭一起,她就仿佛想起了自己那個早逝的夫郎,徐
萼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徐瑩不是個老實的,若是得了家產,一定不會對徐萼好,所以這些天來,徐蓉在病中都在反複想這件事情,她本來搖擺不定,但是每每見了徐瑩滿藏心機的臉,她就心生不喜。
這小丫頭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但是實則逃不過她毒辣的眼睛。
就像是病中的老皇帝一樣,雖然知道自己遲早要將這片江山交出去,但是不會喜歡自己還沒死就將自己的東西惦記上的兒子。徐蓉也是一樣,再加上她一直都不太喜歡這個女兒,導致她現在的心已經偏向了徐萼。儘管這個女兒有些不學無術的,但是至少心思單純。
“你回來了就好,我擔心我這病一時半會兒好不起來了,明天我就將方掌櫃他們召集過來,將你少東家的名分定下來,免得萬一我要是有所不測,你處境艱難。”
徐萼勸道:“這件事不急,您還這麼年輕,這不過就是小病罷了,休養一段時間也就會好起來了。”
徐蓉眼睛裡也透著一股希翼的光芒,她還這樣年輕,打下的家業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她當然也舍不得死。但是身後事還是要提早安排好。
“你不必勸我,我早就已經想好了,以後啊,沒人幫著你了,你要自己學會立起事來,你立不起來,彆人都不會服你,就算你是少東家。特彆是做生意,你必須得讓彆人服你,不然彆人可不會講什麼情麵不情麵的,商人最講也最不講的就是情麵二字!….”
徐蓉一口氣說了很多,恨不得將欠缺了二十年的教育都一股腦地塞進徐萼的耳朵。
直到喉嚨發乾,徐蓉才停了下來。
徐萼連忙去給他倒了一杯水,扶著她喂她喝下。
見徐蓉精神不濟,徐萼就退了出來。
吳侍夫和奚明月都不見了蹤影,想來是她和徐蓉說了太久的話。
她想了想,還是回了自己以前住的院子,也就是現在的新房所在。
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陰沉,這個夏日更加悶熱。她身上穿著一件自己布行出售的布料做成的綢緞裙子,十分寬鬆,但是還是熱。徐蓉的房間裡更熱,她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奚明月不在,幾個伺候的小廝見她回來,連忙去通稟奚明月去了。
徐萼也不管他們,她心中在思忖要怎麼辦,這徐家她可謂是不熟。
她不知道誰是吳侍夫他們的人,誰又值得信任。
徐蓉現在病著,簡直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吳侍夫他們要下手真是太容易了。
這府上沒有一個是值得她相信的人,隻有前段時間她買回來那個對她還算衷心,但也不能完全信任,並且,她就隻有一個人,也無法將所有徐蓉的事情都包攬下來。
想來想去,隻有將徐蓉接出府去,去她置辦的宅院裡養病才能放心,畢竟她置辦的宅子,徐家誰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布什麼眼線在那裡了。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徐萼想,明天一大清早就去勸徐蓉同意跟她出去養病,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她剛沐浴好,從浴室裡麵走出來,一邊扣著衣裳,一麵用白色的棉毛巾擦著頭發。
正這時,奚明月來了。
“妻主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穿著一身橘白長衫,看上去芝蘭玉樹,身量頎長,眉眼明秀。他狹長的眼睛無意間瞄了一眼徐萼穿的寬鬆衣裳,脖頸下漏出來的一段白皙,連忙彆過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幾句之後,奚明月手一揚,將伺候的下人都揮了下去。
他心裡已經很確定徐萼是重生的了,所以言語間也就沒有了太多顧慮,十分直截了當道:“妻主這陣子不在,我在府中倒發現了一些異常,實在是擔心為難,又聯係不上妻主…”
徐萼微微將頭抬起,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絲幽怨。
一定是自己聽錯了吧。
不過她對奚明月的話表現出了一絲興趣,“什麼異常?”
“在妻主回來之前,我每每想要過去看望婆母都會被人攔下,今天妻主見到了婆母,婆母有沒有告訴你,她感覺自己好像被軟禁了?”
徐萼隻以為他實在拐彎抹角地打探消息,就搖搖頭,“沒有,我娘沒這麼跟我說。”
確實也沒說。
他們都不知道吳侍夫一張巧嘴有多能哄騙人,他一直欺騙徐蓉說已經派了很多人出去找徐萼,但是沒有半點消息。
實則,她們確實也派了一些人出去暗中尋找徐萼,徐萼又沒有刻意隱藏自己,雖然由有陣子很忙,但是
也經常會去街上串串,若是真的有心想找的話,應該就是幾天就能發現她的蹤跡的。
“所以我就覺得,婆母應該是被人禁錮了起來。”
驚詫染上了徐萼的眼眸,一瞬間她有些弄不明白奚明月是什麼意思,他難道沒有和徐瑩達成統一戰線?為什麼會和她說這個。
“你繼續說。”徐萼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水,視線釘在奚明月臉上,試圖從他臉上發現一絲端倪。
但是奚明月臉上隻有焦急和認真。
“所以我就趕忙派人出去將妻主找回來。”
“……你懷疑是誰?”
奚明月知道徐萼心裡有底,於是他斬釘截鐵道:“我懷疑是吳侍夫和二小姐!他今天不是趕來阻攔妻主了嗎?不是他們,還是誰呢,這府上隻有吳侍夫能做到。”
徐萼良久不說話,半晌才點了點頭,吐出句,“我知道了。”
奚明月將自己的立場完完全全地在徐萼麵前擺明了之後,心裡也鬆了口氣,徐萼有前世的記憶,前世他和徐瑩他們沆瀣一氣,這世,他就得極力地將這個固有印象從徐萼心裡剔除,他和徐萼才是同一戰線上的,這輩子他絕不可能在合理徐瑩有什麼除了仇恨之外的牽扯。
說完這些,兩人大眼瞪小眼,又沒了話可說,徐萼對著奚明月也覺得尷尬,不知道該怎麼相處才好。
於是她就借口自己累了,抱住被子準備往外走,像以前那樣歇在榻上。
沒成想,她經過奚明月的時候,一直默不作聲地奚明月竟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妻主要去哪裡?”
他在明知故問。
“我去休息啊。”徐萼有些意外,因為兩人之前都是這樣的,奚明月看著她抱著被子,就該知道她要去睡外間了吧。
奚明月那鴉扇一般的睫毛撲閃兩下,他白淨的麵皮下迅速泌出紅來。
“是我哪裡讓妻主不滿意了嗎?”他抬頭直直地看著徐萼。
徐萼對著這樣的目光,一瞬間想要撓頭。
“沒有啊,你很好。”
“那麼妻主為什麼嫌棄我?”奚明月還是追著不放。
徐萼就沉默不言了。
這讓奚明月以為她還是不肯原諒他,至少現在沒有放下心防。
看著徐萼平靜的下顎線,他一瞬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