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出租車緩慢地停下,後座門從裡麵推開,一身黑灰色家居服、滿臉焦急的沈瑜柏下了車。甫一下車,他目光就鎖定了路旁欄杆邊的方旭。
方旭一半隱在陰暗中,一半暴露在路燈之下。看到他下車,還揚著笑臉朝他招了招手。
沈瑜柏無聲地鬆了口氣。
他大步走過去,腳步挾裹著絲絲怒氣。走到方旭身前,他將左手橫在她眼前,敲了敲手臂上的腕表,“幾點了?”
方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酒吧,人潮如流,十二點,城市夜生活剛剛進入白熱化。
有幾個酒吧的酒保從他們兩人身邊經過,問道:“帥哥美女,訂不訂座?”
方旭連忙擺手,“不訂不訂。”然後她一把拉上沈瑜柏就走。
罪過罪過,可彆將這個小孩帶壞了。
沈瑜柏感受著手心裡的細膩,怒氣不知不覺間就平息了下來。剛才載沈瑜柏過來的出租車還沒走,兩人又坐著這車回去。在司機掉頭時,方旭看到有兩人從酒吧裡踉蹌著走出來,女的看上去已經醉得人事不知,男的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沈瑜柏順著她的目光往窗外看去,認出那個男的來。
“那不是…”他話音陡然停了下來。夜風一吹,他身邊方旭身上的酒味煙味全部都飄到了他鼻腔。
“方旭,你還抽煙了?”沈瑜柏語氣不善。
方旭看到劉洋攔下了一輛出租,將方靜塞了進去,然後自己也上了車。她沒注意到沈瑜柏說了什麼,轉過頭來“啊?”了一聲。
沈瑜柏繃著臉不說話了。
已經接近午夜,道路上車流稀疏。很快,出租車到了雲景一號停下,沈瑜柏付了車費,兩人下了車。
沈瑜柏沉默著往前走,他腳步並不快,但是背脊繃緊,下頜線也繃成了一條淩厲的線條。
進了電梯,方旭身上的煙味和酒味已經在夜風的吹拂之下淡了不少,但是在電梯這個密閉空間裡格外明顯。
沈瑜柏按下了十二層和十三層。
從明亮能照出人影的電梯門上,方旭看到了沈瑜柏緊抿的唇線。
“你彆生氣啊…”方旭終於憋出了一句。
沈瑜柏沒有說話。
沉默在兩人之間一點點地蔓延開
來,在這個密閉的電梯中,一瞬間就壓得人有些呼吸困難。
她抬頭看了一眼沈瑜柏,他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冰冷的氣息,兩人好像又回到了最開始認識那會兒。
沈瑜柏是真的生氣了。
電梯叮一聲輕響,十二層到了。
方旭準備出電梯,腳剛跨出一隻,手臂被斜裡伸過來的手拉住,他稍微用力,方旭整個人就被重新拉回電梯,隨即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沈瑜柏將她抱在胸前,卻沒有說話。
梯門隨即關上,繼續往十三層上升。方旭的頭靠在沈弟弟的前胸,鼻尖縈繞著一股特彆又清淡的香。
她一瞬間想要推開他的手就奇異地用不上勁了。
兩秒過後,電梯停下,開了廂門。
沈瑜柏放開方旭,拉著她走出了電梯。
方旭被這隻溫暖乾燥的手拉著,她走在後麵,抬頭看了一眼沈瑜柏的後腦勺,黑軟的頭發貼在他頭皮上,後腦勺的位置剪得得很短,看著很清爽利落。再往下是他修長白皙的脖頸,一直延伸到黑灰色衣領之下。
進了玄關,沈瑜柏彎腰從鞋櫃裡找出了一雙他自己的鞋子,半蹲著擺放到方旭的麵前。
“我、我一身都是味兒,我先回家去洗個澡吧。”方旭往後縮了一步。
沈瑜柏伸手抓住她的手,站起身來,嘴角終於帶上了些許笑意,語氣還是嚴肅,“你還知道自己滿身都是味兒呢?”
方旭皺了皺鼻子,“我又不是聞不到。”
沈瑜柏想了想,“就在我家洗。”
方旭義正言辭地反對,“我沒有換洗的衣裳啊。而且這麼近…”話越來越小聲,她終於在沈弟弟的注視下敗下陣來。
“好吧,你不嫌麻煩就行。”
沈瑜柏眼眸裡一瞬間染上碎星笑意,十分自然地拉著她,上了樓,去了客臥。
“這客臥還沒有人住過呢。”沈瑜柏一邊走,一邊介紹。
其實沈瑜柏的家和她家的戶型是一樣的,就是裝修少有不同。
客臥非常寬,一張兩米的大床上鋪著灰色的被褥。
“你平時都是怎麼打掃衛生的?”方旭問他。
“請鐘點工阿姨打掃,每個星期一次。”
沈瑜柏幫她放了熱水。
“你這幾天都是吃麵包嗎?”
方旭知
道以前沈瑜柏以前沒下樓和她一起吃飯之前,幾乎晚飯都是在吃麵包中度過的。
自從方旭請了鐘點工阿姨,沈瑜柏才結束了吃麵包度日的日子。但是這幾天方旭不理他,沈瑜柏自己又不好意思下去,所以就又吃上了麵包。
看著沈瑜柏點頭,方旭無奈道:“你都請了鐘點工阿姨打掃衛生,怎麼不請個阿姨做飯?”
沈瑜柏伸手試了試水溫,“我不太喜歡家裡多出陌生人。”
方旭默了默。他連家裡多出一個煮飯的鐘點工阿姨都不喜歡,卻願意讓她在他家洗澡。雖然她有點不明白為什麼沈瑜柏會堅持想要她就在他家洗,正如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答應下來。
“我去給你找衣裳。”
方旭點點頭。
沈瑜柏起身出了客臥,不多時,他拿了一件質地優良的棉白T恤和兩條新毛巾走了進來。
他將T恤放在床上,“你洗澡吧,我先下去了。”
沈瑜柏轉身出去了。
方旭迅速洗好,用白毛巾將頭發包起來,開門走了出去。
沈瑜柏正坐在一樓客廳裡看書,聽到開門的動靜,他抬頭看了過來。
此時已經快淩晨一點。
他站起身,“吹風機在洗手間裡。我給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