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宮主早就知道她內力有問題的事情,卻還是將內力全數傳授給了我?”木檀還是有些不相信,可是事實由不得她不相信。
應無情不知道自己內力的問題,難怪二十年來,她都不曾去找李劍報仇。
可是為什麼呢?她明明自己都要死了,為什麼還要傳授給她,她還想要木檀替她報仇,卻將這種根本無法化為己用的內力傳授給她。
但是下一刻,木檀靈光一閃。
如果說,應無情根本就沒死,那麼,這一切大概就能說得通了。
應無情早就發現了自己內力的問題,二十年來一直在尋找解決的辦法。但是還不等她找到,正派的人就打了上來,所以她無奈之下,隻得將內力先全數傳給自己。
“應無情沒死。”木檀沉著臉,緩緩道。
這個覺遠也想到了。
他分析道:“這樣的話,興許這些女童失蹤的案子就和應無情有關係。三十年前發生的女童失蹤案也跟吸陰功有關。你身體中的功法,應該也是用吸陰功吸來的內力。隻是你們修習的內力確實跟吸陰功不一樣,但是天下武功都是循序漸進的,從來沒有一部功法可以讓人在短時間內速成。這違背自然規律,我暫時沒有發現這功法到底有什麼不妥。”
木檀深吸了一口氣。因為應無情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從來沒有生出過要背叛應無情,要背叛風陵宮的想法。如果應無情真的需要一個人來將功力傳出去,隻要她跟她明說,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木檀一定不會說不。
可是世間最難得的事情就是用真心來對真心。
應無情當然不會信任她,所以她算計她。
這種滋味實在是極不好受。
“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將應無情她們先找到,綠妖估計是應無情的爪牙,替她抓人的。”木檀心情有些鬱悶,一時間難以排解。
覺遠看出她心情不佳,勸慰道:“江湖中本來就是爾虞我詐,應無情的名字就說明了她絕不會是會講情義的人,你也不必難受,你身體中的內力,應該能找到方法解決的。”
內力隻是一種吧,隻是這種再次被人背叛算計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有些煩躁。
她看了覺遠一眼,這個臭和尚前世的時候也曾經背叛過她。
但是現在兩人已經扯清了,木檀要去尋找宋雪。
她站起身來。
覺遠也跟著站了起來,他知道她要去哪裡。
“你現在這個情況,就算是找到了她們的所在地,也無法將人救出來。”覺遠道。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木檀心中煩亂如麻,語氣不太好,她轉身就往外走。
隻是沒想到身後的人快步追上來,一把拉住了她。
木檀吃了一驚,迅速轉過頭,對上了覺遠微含慍怒的目光。
她垂下眼眸,覺遠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修長勻稱,因為常年吃素,五指如青蔥一般白皙中透著淡淡的粉意。
“放手!”木檀冷下臉,嗬斥道。
覺遠一直都是平和寧靜的,不管什麼時候遇到他,他總是一副淡薄溫和的樣子。但是這刻,他看著她的目光中透著一股淡淡的責備。
“我知道你現在很想找到宋雪,也很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盲目莽撞行事不僅不會達成目的,還會導致無謂的犧牲!你很清楚現在的你就算是找到了宋雪,也無法帶著她安然離開。”
木檀被戳中心中最煩躁擔憂的事情,頓時有些被踩到痛腳一般羞惱。
她冷笑道:“覺遠,你不要搞忘了,你是正派佛宗之人,我是□□風陵宮的宮主!你我本來就勢不兩立,我怎麼行事,不需要你來教導,更不勞煩你來操心!你少在這裝好人!”
她之前對待覺遠也沒有什麼好臉色,但是後來兩人相處的時間長了,受了覺遠的照料,木檀慢慢地收起了滿身的尖刺,能平常待他了。
她的話實在有些傷人,覺遠的手還握著她的手腕。他手心的溫熱仿佛在一瞬間開始變得冰涼。
木檀將這些話說出去之後,刺沒刺痛覺遠她不知道,自己卻一點痛快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有一種更加強烈的羞惱。
覺遠放開了她的手。
房間裡的空氣仿佛一瞬間被什麼東西快速吸乾,木檀隻覺得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她抬腿就往外走。
覺遠這次沒有再攔住她。
木檀出了客棧。
夕陽的餘暉灑在青州城中,街道上被踩得光亮的青石板反射出溫和
的光暈。
已經沒什麼行人了。
木檀心情煩躁,直往前衝。
她走得很快,也沒有注意街上的人。
幾串馬蹄聲噠噠地響起,由遠及近。木檀放眼望去,幾個穿著名劍山莊宗服的人坐在馬上。
木檀隻是隨意地瞥了一眼。
她看到馬上有個人十分麵熟,但是她不準備理會。
然而馬上那人卻已經認出了她。
李原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帶著一頂黑紗長及腰的女人,他似乎已經將她的樣子深深地刻在了心裡,一眼就能認出她來。
隻是他身邊還有幾個同門師兄弟,且他們現在要去處理和獅拳宗的事情,他的目光追隨著她,直到擦肩而過。
木檀一直衝到了城外的護城河邊。
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不停地在她腦海中交織。
她這輩子自從死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將任何人放在心上。
但是宋雪這個小姑娘不一樣,她單純善良,若是真的出什麼意外,木檀會對自己很失望。
她重生一次本來樹立了兩個目標,一個都沒有完成,安忞沒有殺,覺遠也沒有殺,她一瞬間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重生到底是為了什麼。
甚至她覺得自己比之前過得還要糟糕,被人賣了都不自知,還一心想要完成應無情生前要她承諾一定會完成的心願。
應無情…
木檀深吸了一口氣,天下之大,去哪裡尋找應無情?
在河邊一直待到日暮沉沉。
她轉身往城中奔去。
高閏和趙老一直住在他們之前下榻的客棧,木檀順利地找到了他。
“案子有沒有線索?”
高閏對於她的突然來訪也不驚訝,隻是他注定要讓她失望了。
“沒有,最近城裡都十分安靜,沒有聽說哪裡丟了孩子。”
“你們隻在城中布置了人手嗎?”
高閏道:“隻能這樣了,鄉下地廣人稀,我們都抽不出人手來。”
木檀眉頭打了結。
“你知不知道,他們將女童抓去是為了要血祭。”
高閏點頭,“已經從覺遠大師那裡得知了。”
“我猜想,他們既然是要找女童血祭,應該不會是是個女孩就行,否則她們早就湊夠了人數了,那麼久了都還沒有,會不會是因為她們對女童有
什麼要求,比如,生辰八字?”
木檀以前也聽說過類似的,都會對生辰八字有要求。
“你還真說對了,這些丟失的孩子,確實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都生在陰年陰月。”
“可是,”木檀想了想,“這種生辰八字一般都是父母才會知道,她們又是如何判斷,這些孩子的生辰就是陰年陰月呢?”
“你或許不知道,生辰八字,官府都會有所記載…”話還沒有說完,高閏豁然睜大了眼睛。
他們都遺漏了這個問題,就是到底這些人是怎麼得知這些孩子的生辰八字的,現在看來,隻有官府的文書有所記載!
高閏連夜去官府探查了一番,官府記載文書還在,但是因為記載的文書太多了,那人不知為何沒有將文書帶走,興許是擔心官府的人查到這裡,所以匆匆地翻閱。在翻閱的過程中,有的地方有新鮮的折痕。
高閏帶著人連夜統計了一番,發現整個青州登記的出身在陰年陰月的隻有十幾個孩子,正是丟失的那十幾個。
而現在,加上姑蘇的,應該所有登記在冊的孩子都已經被抓了。
因為木檀不是官府中人,所以在高閏去探查的時候,木檀就在客棧等候。
高閏在第二天才現身。
因為青州城人口登記文書實在是太多,幾人熬了個通宵才將所有的信息閱完。
高閏回到客棧的時候,下眼瞼青黑,精神雖然不至於萎靡,眼球卻布滿了紅血絲。
木檀聽到隔壁的動靜就開門查看,正好看到高閏的一角衣袍消失,她趕在高閏反手關上門前將門抵住。
高閏轉過身見是她,打了個哈欠。
“我們兄弟幾個昨晚上對了一夜,才將所有的文書對完,文書上所有的陰年陰月的女孩都已經被抓去了。彆的不說了,我先補個覺。”
說完他也不管木檀,自己衝到桌邊倒了一杯隔夜的冷茶,咕咚咕咚地灌進肚中,然後幾步走到床邊,大概是官府捕快辦案的時候都是這樣不拘小節,他也不管木檀還在房間裡,沉重地倒在了床上,幾下將官靴踢飛,口中含糊道:“出門幫我帶一下門。”
木檀本來還想再問幾句,但見他真的又累又困,幾乎在倒下沒幾息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
木檀還沒有轉身離開,房間裡就已經響起了鼾聲。
她隻好先退出了高閏的房間。
如今這條線索隻怕是又斷了。
這些人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不過木檀有一種直覺,既然丟失的女童都在姑蘇和青州之間,按照時間線,姑蘇的女童先丟失,然後才是青州的女童。彆的地方應該沒有,不然高閏應該會提出來。
雖然沒有頭緒,但是她也不想坐以待斃。
眼看隻剩最後一個女童了,若是在她們找到最後一個女童之前他們還沒有將人的下落找出來,一切都會回天乏術。
但是木檀現在不再相信風陵宮的人,說不定這裡麵就有應無情的眼線。
她坐在房間裡,將前後所有的線索都擰出來一條一條地過濾。
從綠妖出現到後麵綠妖將宋雪搶走,從她在風陵頂到現在,所有的一切看起來淩亂無章,可是仿佛又有很多看不見的聯係。
一絲靈光在她腦海中乍現,她卻沒有抓住。
木檀腦海中塞了太多的東西。
眼看到了飯點,她隻好先下樓吃點東西。
客棧的老板有些矮胖,看著人還是挺和氣的。木檀一直帶著帷帽沒有露出過真容,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不會將木檀認錯,木檀一出現,他站在櫃台後,笑容可掬,“姑娘,下來用早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