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啊!”劉來娣手腳並用地往外爬,似乎是想要即刻就奔去省城。
楊柳進城的時候並沒有去找賴頭他們,不過楊建托人帶回家來的信上寫了地址。
劉來娣被一家人合力按住了。
劉來娣哭得撕心裂肺的,路過的村民就進來詢問情況,得知是楊賴頭受傷之後都搖了搖頭。楊家本來就窮,現在楊賴頭的手被弄斷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錢醫治。
不少人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這些年楊家沒少找人借錢,不過每次都能還上,這次楊賴頭受傷,肯定是要上門借錢的,合算了一下自己能借多少。一點不借是不行的,鄉裡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要是傳了出去,肯定會被人背後說他們無情無義。
這個意外楊柳也沒有想到,畢竟她做任務的這輩子和原主的前生很不一樣。
好不容易才將劉來娣安撫了下來,等劉來娣的情緒穩了一些,楊柱就開始思考要怎麼將這個難關給度過去。
楊建在信裡的意思很明確了,雖然楊賴頭是在上工的時候受傷的,但是他們上工那裡的老板隻掏了兩百塊就
不肯再掏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籌錢。
楊家現在隻剩下幾十塊錢,還是當初葛嚴家送過來的,楊柱不知道楊賴頭需要多少錢,但是想想都知道肯定不會便宜。
楊柱當天就去挨家挨戶地借錢去了。
不過一圈下來,隻借到了四五十塊錢。
杯水車薪,這點錢肯定是不夠的。可是村裡的人都不富裕,不管人家有多少錢,肯借都是情分了。
沒辦法,楊柱隻好去了葛家莊找了親家借錢。
葛家家風好,聽說楊家有難之後,一句話沒說,取了兩百塊出來,這錢還是葛嚴帶回家來的,準備留著給葛嚴娶媳婦,就先借給楊柱救急了。
楊柱當場感動得眼淚都留下來了,心裡直念叨這門親事算是沒白結。多少人家會因為親家突然出了事情而悔婚的都有,兩百塊錢不是小數目了。
有了錢,楊柱火速地帶著楊柳一起坐上了進城的車。
楊柱以前從來沒有去過省城,之所以帶上了楊柳,也是因為楊柳前麵進過一次城了。
為了省錢,楊柱他們吃的都是劉來娣頭天晚上用高粱烤的餅子,又乾又硬。
楊柳吃不慣這個,但是楊柱都是吃這個,而且楊柱現在見她花錢肯定是要說她的,楊柳隻好將就了。路上就隻買了兩瓶水。
趕到了省城,即使八十年代的省城在楊柳看起來破敗不堪,在楊柱眼裡都是大城市,路上的車不算多,但是楊柱一輩子都沒有見過。
楊柳研究了一下公交路線之後,就帶著楊柱趕到了省城的醫院。
到了醫院,打聽到了楊賴頭的病房。
這個時候的醫院還不像後來那樣總是人滿為患。
原主的記憶裡也有她的這兩個哥哥還有大哥的老婆田小燕。
他們來的時候,病房裡隻有賴頭一個人。他是手上受傷,但是因為傷得比較嚴重,所以要住院觀察,還要做手術。但是因為沒有錢,所以一直在等。
楊賴頭看著有些黑瘦,看著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
他和楊柱長得並不像,倒有些像劉來娣。
楊賴頭看到楊柱出現在病房的那一刻,先是怔了一下,隨即張嘴就哭了。
要是楊柱他們再不來,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田小燕不肯再出錢了,醫院
什麼都貴,光是住院費一天就要五六塊錢,還不包括醫藥費。醫生說他這手再不做手術就晚了,以後就要廢了,再也不能拿東西了,彆提乾活了,就是乾活也沒辦法乾重活。
楊賴頭怕啊,他是農村人,要是手不能乾活了,以後吃什麼?他還沒有娶媳婦呢。
可是楊賴頭也知道家裡沒有錢,他偷偷地跟醫生打聽了,要治療起碼要花一千多塊,就是將他家那個破黃土屋賣了也值不了幾個錢,這手多半是要廢了。
楊柱看到楊賴頭那瞬間也是喉嚨有些哽咽。
“爹!”
楊賴頭哭喪著臉叫了他一聲。
楊柱好歹是經曆了好幾十年的風雨的,雖然擔心楊賴頭,但是臉上隻能看到深深地褶皺,看不出他灰頹的心情。
楊柱走了過去,看了看楊賴頭受傷的手,“醫生咋說?”
“醫生說要做手術,我問了,說是要想將手治好,騎馬得花一千多塊錢呢!”
楊柳皺了皺眉,一千多塊,對於這個家庭來說,想都不要想。
楊柱也沉默了下來。
楊賴頭經過了這幾天的絕望,基本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了。
他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爹,沒事,隻要人還活著就行,不就是一隻手嗎?因為我住院,大哥他們花了不少錢,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咱們回家去吧。”
楊賴頭雖然長得像劉來娣,但是看樣子比劉來娣明事理多了。
楊柱看著他被白色繃帶包起來的手,抹了兩把老淚。
劉來娣前些天還一直在家裡嘲笑人家楊明呢,沒想到這才幾天啊,孩子就步了後塵。想到這裡,楊柱甚至在想是不是因為劉來娣對人家心存恥笑,所以老天看不過眼,這才報應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楊柳問道:“怎麼不去找你上工的地方的老板給錢?”
楊賴頭看了她一眼,楊柳有些長變樣了,臉其實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變化最大的事她通身的氣質,即使那一身鄉下的土布穿在她身上,她看起來都很像是城裡人。
“三妹也來了。”楊賴頭無奈道:“他隻給了兩百塊錢,說是醫藥費,就連大哥大嫂都被趕出來了,不讓他們在那裡上工了,就怕我們去找他要醫藥費呢。”
楊柳皺了皺眉頭
,“當初也沒有簽勞動合同嗎?”
楊賴頭反問她,“什麼是勞動合同。”
得,不用問了,肯定沒簽。
“這可不行,一定得找他拿錢,你這是工傷。”
楊賴頭連忙道,“算了吧,大哥去找過幾回,差點沒被打出來。”
楊柳當然不會咽下這口氣,她道:“這樣,我們從家裡帶了些錢來,你先安心地在醫院住兩天,我們去找那個工廠的老板要錢。”
如果有希望,楊賴頭當然希望自己可以做手術保住手,可是楊柳能行嗎?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
擔心楊柳去會吃虧,楊賴頭無奈道:“算了吧三妹,他們不肯拿的。”
楊柳沒聽他的,讓楊柱將錢拿出來,自己去醫院辦了續住手續之後,和楊柱他們打了一聲招呼,就出了醫院。
出了醫院之後,楊柳還覺得有些迷茫,雖然打定了注意要去要錢,但是怎麼要呢。打官司嗎?打官司是一件非常耗時的事情,因為楊賴頭他們並沒有簽訂勞動合同,打官司說不定會失敗。
楊柳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葛嚴,問問他有沒有什麼法子。
實在不行的話隻能去請教一下律師了。
葛嚴現在已經收假了,所以她去找他,等了很久葛嚴才過來。
楊柳將賴頭的事情給他說了一下。
葛嚴頓時就皺了眉頭。倒不是覺得麻煩,而是這件事確實棘手。
“在醫院嗎?我明天請個假去探望一下。”
“你覺得請律師怎麼樣?”
葛嚴想了想,“我聽說我們領導的女婿是個律師,不然我去找領導問問。”
楊柳大喜過望,連忙點頭。“行,那你去問問。”
現在通訊真的很不方便,楊柳隻能在那裡等他,等葛嚴將結果傳回來。
等了接近兩個小時,都已經下午了,葛嚴才回來。
他遞給楊柳一張紙條,上麵寫了一個地址。
“這是我領導給我的他女婿的事務所的地址,你就拿著這個過去,說是許首長推薦你過去的,他女婿就知道了。他已經給他女婿掛過電話了。”
“真是謝謝你了。”楊柳真心道。
葛嚴有些不放心她一個人去,但是他在部隊有規定,不能隨意外出。
楊柳順著地址找了過去,她見到了紙片
上寫的那個律師,看這樣子三十多歲了,姓趙。
趙律師已經接到了他嶽丈打來的電話,見到楊柳,就開始詢問起情況來。
這樣的案子他接手的很多,到最後的能勝訴。雖然沒有簽訂勞動合同,但是隻要有勞動事實,起訴勝率就會很大。
不過這起訴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經過考慮,趙律師決定和楊柳去那家工廠走一趟。如果能直接協商賠款,就會方便很多,畢竟楊賴頭還躺在醫院等著錢做手術。
這賠償就算是一時半會兒要不到,楊柳也準備動用自己的錢給楊賴頭做手術。不過能直接拿到賠償就會好很多,免得她還要去解釋這錢是從哪裡來的。
趙律師在業界非常的有名,他開的這家律師事務所已經好幾年了,通常不會自己出馬接案子,幫楊柳也是因為他嶽丈有交代。
第二天,趙律師跟著她走了一趟那家化工廠。
聽說是楊賴頭的家人,那邊一開始的態度很硬氣,不過等到趙律師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後就有些慫了。
化工廠因為儀器落後,這樣受傷的事情並不是首例了。有時候碰上那種魚死網破也要鬨的,還是會給錢打發,更多的就是吃下這個啞巴虧,不敢跟他們對抗。農民工不管在哪個時候都是弱勢群體。
跟著趙律師,楊柳見到了這家化工廠的老板。
趙律師的氣場完全和鄉下來上找事情做的農民工不一樣。這化工廠的老板也是爆發戶,不動法律,隻聽到趙律師念了幾條民法,說這件事要是起訴他們還是會贏,但是費時費力,所以想要先來溝通一下。
“要是走訴訟程序,你們要花錢請律師,律師費現在也不算很貴,這種簡單的民事訴訟大概也就一千出頭的樣子吧。我可以告訴你,勞動事實存在,不管有沒有勞動合同,上工時間受傷都屬於工傷,就算是走了訴訟程序,你還是會敗訴,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律師事務所谘詢一下。到時候你可能就不僅僅是花賠償金這麼點錢了,訴訟費、律師費,可能至少得花三四千,加上你最後敗訴的賠償金,給你算五千塊錢吧。”
那化工廠的老板很有爆發戶的樣子,脖子上掛著一條大金鏈子,有些痞氣。
聽趙:,,,,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