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楠笑了笑,“最近西庭的荷花應該是盛開了,隻是可惜我被父親勒令讀書,今年無法陪你去看花了。”
李盼月道:“表哥有要事要做,花年年都開這呢。明年再去看也是一樣的。”
司徒楠隻是一笑,問起另一件事來,“凝霜回來了,你們相處得怎麼樣?”
李盼月臉上的笑容驀然一僵,隨即她勉強一笑,“凝霜妹妹自然是好相處的。”
她這個欲語還休的樣子,司徒楠難免要追問,“怎麼,你們相處得不好嗎?”
李盼月笑道:“也沒有不好,凝霜妹妹住在玲瓏閣,平時也不怎麼見麵。”
司徒楠見她情緒低落,安慰道:“你也彆多想了,凝霜這麼多年流落在外麵,好不容易找回來,王爺和王妃對她好一些也無可厚非的。你是王府教養出來的姑娘,我知道你的心胸沒有那樣狹隘,不好受是可能的,隻是不要太放在心上。”
李盼月勉強一笑,“哥哥太看得起我了,我隻是寄住在王府,又不是真正的王府姑娘,凝霜才是正經的嫡出姑娘,她受寵是應該的,又哪裡能輪得到我不高興呢。”
這話明顯是受了委屈了。
這些年因為李盼月刻意地討好,所以兩人的關係不像前世那樣隻是偶爾見個麵並不怎麼熟稔。因為李盼月知道,雖然現在司徒楠並不是世子,但是這王府最終會落到司徒楠的手上,所以她從最開始重生的那天起,就費儘心力在討好司徒楠。
她和司徒楠是表兄妹,她最開始也不排除抱著勾引司徒楠的心思。可是她後麵慢慢就發現,司徒楠就算是對她好,也隻是將她當成妹妹來看,對她並沒有男女之情。
久而久之,她也就放棄了這個心思。
反正好男人這麼多,也不是隻有司徒楠一個。
司徒楠道:“表妹不要妄自菲薄了,你在府上生活了這麼久,王妃也沒有虧待過你,眼看你就要及笄找婆家了,王妃會替你挑個好人家的。”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李盼月心裡就更加委屈了。
“哥哥,我也知道,我不應該有想法,凝霜表姐這麼多年在外麵想來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她回來之後,補償她是應該的。彆的我都不說了,姨母早些日子就已經再替我相看了,我…”她突然麵露羞澀,“我最中意一家,本來姨母也選中了那家,可是現在表姐一回來,姨母就想給表姐挑那戶人家。表姐條件這樣好,她有很多很多更好的選擇,可是表哥也知道我這個情況,以前在府上就隻是借住,現在凝霜表姐回來了,我的位置就更加尷尬了,能不能相看到個好人家還很難說。”
這種事情,司徒楠也不是很懂。
“既然你喜歡,你為何不直接跟娘去說?”
李盼月低頭羞澀道:“這種事情怎麼好說呢,說出來,姨母大概會覺得我不矜持。我是不能跟她說的。”
司徒楠有些明白了,李盼月不去跟王妃說,卻跑來跟他說,顯然是有求於他了。
“你現在是想要我幫忙嗎?你想要我做什麼呢?”
李盼月抬起頭來,“其實那戶人家條件不怎麼樣,姨母未必會看得上。我聽說五日後,有一場詩茶會,表哥能不能抽出一天時間來帶我去?到時候我自己去結識那位公子,若是有緣分,他自己上門提親,姨母就不會有什麼彆的想法了。”
司徒楠愛玩,思想也就比一般的世人要開明一些。他倒也沒有覺得李盼月提出自己去認識那位公子很輕挑,隻是事情有些難辦。
“我要是能幫得上忙,自然也就幫了,但是現在你知道的,我被禁足了,每天侍讀西席都要過來給我上課的,我不能偷偷地溜出去。”
李盼月也沒有想到這個,可是隻有司徒楠認識城裡的那些權貴子弟,要是沒有司徒楠的帶領,她根本就進不去宴會。
“我來想辦法。”
等李盼月走了之後,司徒楠才想起來,自己忘記問她那個男人的身份了。
李盼月果然將這件事解決了。
她是這麼操作的。她去了孟氏那裡說了一下這個茶話會。她隻是提了一句,聽說這個茶話會上成就了不少佳話。
這裡民風還是比較開放的,婚姻雖然也是父母做主,但是在門當戶對的條件下,若是年輕男女能自己看對眼,那就再好不過了。
孟氏最近就在發愁一個問題。凝霜已經十六歲,很快就要十七歲了,但是卻還沒有定親,這樣的年紀已經不太好找了,若是她自己能挑中一個,或者是彆人挑中她,也是好事。
孟氏就拍板了下來,讓凝霜去參加詩茶會,並指定要李盼月相陪,當然隻有兩個姑娘家去也是不合適的,恰好司徒楠也是未婚青年,就讓司徒楠陪著兩個妹妹前去。
司徒楠當天就被孟氏給叫了過來耳提麵命,叫他照顧好兩個妹妹。這裡雖然民風沒有那麼嚴苛,可是要是弄出什麼醜事來,還是不好收場。
司徒楠早就被關得心都燥了,這一聽,哪有不同意的道理?隻是連連拍胸口保證,一定會保證兩個妹妹的安全。
凝霜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沒有什麼特彆的念頭。不過孟氏很快就笑道:“要不是你表妹提醒我,我都忘記這件事了。凝霜啊,你才回來,去這詩茶會呢,我也不要求你要表現得多好,但是有一點很重要,你千萬不能做錯事情,因為城裡的青年才俊,差不多都會去,要是你丟了什麼醜,後果會很嚴重你明白嗎?”說到這裡,孟氏還有些擔心,這些日子來凝霜雖然看著也很聰慧,也沒有像她最開始擔心的那樣,有一身窮酸毛病,反而她像是一個從小在深閨中養大的姑娘一樣,舉止都很淑女。
好在凝霜已經跟著教養嬤嬤開始學規矩了,離詩茶會還有好幾天,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你不懂詩也不懂茶,所以去了那裡,這兩樣你乾脆就不要碰,你就當個看客,去那裡坐坐,見見世麵就行了。也好叫彆人知道知道,我王府真正的姑娘長什麼樣子。”
“你要知道,無才便是德,這女人的一生啊,都在替男人打理後院,不會作詩不會品茶根本就沒什麼,但是一定要嫻熟,否則男人的後院一定是雞飛狗跳的。這也是各世家夫人挑選兒媳婦的標準,所以到時候,你若是不知道怎麼說話,就乾脆不要開口,適當地說一些就行了。你是王府姑娘,不需要你去討好彆人,彆人自然會來討好你的。”
孟氏口不停地交代了很多。
很奇怪的是,凝霜本來應該是很讚同這樣的思想的,畢竟她就生活在這個時代,但是她心裡卻並不讚同。她的性格其實和大嫂丁氏有些像,但是丁氏最後的結局也是和孟氏口中一樣,一輩子困在後院,替男人打理內宅,辛苦付出的同時,還要忍受男人的三妻四妾來給自己添堵,還要幫著養彆的女人和自己的丈夫生下的孩子。
這是這個時代的女人的宿命,誰都逃脫不了的。凝霜微微將頭垂下,她心想自己以後絕不會成為孟氏、丁氏這樣的女人。
孟氏交代完之後還不放心,這是凝霜回來之後第一次交際。而從小在王府長大的李盼月不一樣,這樣的場麵她已經見識過多回了,她又小有才名,所以孟氏將她叫了過來,交代她一定要在宴會上照看好凝霜。
李盼月自然是無有不應。
凝霜著實學了好幾天的規矩,糾正儀態之類的,等到了詩茶會的這天早上,天還沒有大亮,她就被婢女們叫起來折騰了,弄得好像是新娘子出嫁一樣。差不多到了辰時的時候,她就在丫鬟們的簇擁下,往二門走去。
李盼月早就收拾好了,已經在等她了。
李盼月今天顯然是盛裝打扮,她著一身印海棠桃紅夏裙,裙子是百褶的,風一吹裙擺,顯得人飄逸得像是仙女。李盼月的容貌確實不錯,小小年紀,皮膚養德很白,像是一株含苞欲綻的水仙,嬌滴滴的。
李盼月站在影壁下等待。看著凝霜走過來,她飛快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眼中劃過詫異。
因為懷疑凝霜是重生的,所以她也不敢輕易出什麼幺蛾子,畢竟前世發生的事情,這輩子的凝霜應該也知道。
她親熱地迎了上去。
“表姐,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這衣裳是新做的吧,這可是城裡最時興的款了。”
凝霜第一麵的時候就已經不加掩飾自己的敵意,這時候當然也不會給她好臉。
“是嗎?這裙子是我娘讓府中最好的繡娘連夜趕製的,聽說幾個繡娘做了有半個月,才做成這麼一條。”她得意洋洋地笑道。
李盼月心想,可不是嗎?為了趕製你這條裙子,府上其他女眷的衣裳都被擱置了,就連自己為了赴宴想要做一件衣裳,都被推到了後麵,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開始,自己身上這條雖然也是新的,但是畢竟已經有些過時了。
李盼月不願意奉承她這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將頭撇到了一邊,故意問道:“怎麼表哥還沒有來?”
說曹操曹操到。
司徒楠的身影出現在了穿堂處,他穿著一身月白的長袍,走路的時候,袍角帶起了風,看著還有些少年意氣。
他揚起笑臉,賠罪道:“實在是對不住兩位妹妹,為兄竟然是遲了。”
李盼月笑道:“哥哥來得正好,哥哥是準備坐馬車還是騎馬?”
“我騎馬吧。”司徒楠說完才將目光轉向凝霜,他有些驚訝於凝霜的改變。雖然隻是不到十日不見,凝霜整個人的氣質就好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先是她身材略微豐潤了一些。她原本是比較瘦弱的,看著清秀有餘,但是卻不太討喜,現在臉頰長了些肉,看著靈動了很多。
凝霜看著他,笑道:“二哥。”
司徒楠說實在的,對自己這個妹妹的印象不太好,但是總歸是自己的親妹妹,一筆寫不出兩個司徒,他當然不會將以前的不舒服放在心上,隻是他有些驚異於凝霜氣質上的冷淡。和李盼月比起來,李盼月更加活潑可愛,而凝霜雖然年紀也不大,大概是經曆了太多事情,她不笑的時候,氣質有些冰冷。
當然這是不太討喜的,假如換成他,他都喜歡李盼月這樣的姑娘。
車很快就出發了。
西庭原先是一個豪奢人家的彆莊,但是那都是前朝的事情了。後麵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戶人家已經絕了香火,現在的西庭就變了主人,但是不知道是誰,也一直沒有人出來認領,大家就默認這地方是官府所有,平時一些用來舉辦一些宴會之類。平民百姓是沒有資格進去的。
凝霜獨自乘坐一輛馬車。
她從孟氏那裡已經得知了這個主意是李盼月出的,她不會天真地認為李盼月出這個主意真的是為了她相看夫婿著想,李盼月一定是懷著其他的目的。說不定是想看她在宴會上出醜,畢竟她是個剛回來的村姑,不懂這些上等人遊戲的規則。
馬車搖搖晃晃的,讓她有些暈車想吐。
大概過了快一個時辰,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凝霜在丫鬟錦瓶地攙扶下下了馬車,她頭暈得有些厲害。
西庭彆莊很大,幾乎占據了一個大山穀。穀中除了蓄水養了一池的蓮花之外,靠近山的地方則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竹林,這些都是斑竹,枝乾粗壯,遮天蔽日,穀中的風景是很好的,所以權貴們也喜歡到這處來。
“姑娘,您沒事吧?”
錦瓶見她臉色有些發白,神色萎靡,顯然是身體不適,連忙問道。
與此同時,另一波客人也趕到了。
一個穿著天藍色長袍的年輕男子翻身從馬上躍下,他是汝陽伯的兒子,和司徒楠關係也不錯,看到司徒楠之後,就走上前來打招呼。他叫徐勁鬆。
“子元!”
他走到司徒楠身邊,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聽說你小子被王爺給拘起來了啊,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司徒楠笑道:“本來是沒有機會了的,但是高堂有令,叫我做一回護花使者,我就過來了。”
“哦!送你那表妹嗎?”徐勁鬆笑道。
“還有我妹妹。”
徐勁鬆顯然是有些懵,“你哪個庶妹?”
“不是,我親妹妹。”司徒楠伸手朝凝霜的方向指了指,“那就是我妹妹了,她叫凝霜。”
徐勁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他自然是知道王府本來有個嫡出姑娘,但是後麵走丟了的事情的,這麼大的事情,幾乎全淮安城都知道。本來司徒凝霜找回來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全城,但是因為徐勁鬆平時對這種事情也不怎麼關注,所以他竟是還沒有得到這個消息。
“你妹妹…找回來啦?”徐勁鬆驚訝道。
司徒楠點了點頭。
他突然想到來的時候,孟氏將他叫過去交代的話來。其實這次孟氏也沒有指望凝霜能找到如意郎君,隻是想讓她來感受一下,長一下見識。
他上下看了徐勁鬆一眼。
要說出身,徐勁鬆倒也勉強能配得上,他今年也二十了,及冠之年,但是難得的是還沒有定親。司徒楠覺得可以一試,就笑道:“我給你引薦引薦吧,你那兩個妹妹,剛好讓她們這時候認識一下,以後難免要見麵的。”
徐勁鬆當然也不反對,將自己兩個妹妹都叫了過來,帶著她們跟著司徒楠朝凝霜走過去。
凝霜暈得有些想吐,她看到司徒楠帶著人朝自己走了過來,還是站好了,司徒楠這樣子明顯是要帶著她認識人了。
徐勁鬆有些好奇地飛快地看了凝霜一眼。
他是見過孟氏的,見凝霜長得和孟氏著實相似,心想這肯定是當年走丟的姑娘了。
司徒楠對凝霜道:“這位是汝陽伯家的徐公子,這兩位姑娘是徐公子的妹妹,她們應該都比你要小上一些,我們兩家是世交,趁這個機會認識一下吧。”
凝霜對著徐勁鬆福了福身,“見過徐公子。”
徐勁鬆連忙側過半邊身體,笑道:“司徒姑娘彆太客氣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個叫徐秀蓉,這個叫徐秀雅,她們兩個一個十五,一個十四。”
凝霜笑道:“那確實要比我小,兩位妹妹好。”
徐家的家教自然是沒得說,徐秀蓉和徐秀雅也給她見了禮。
李盼月一直站在一旁沒有過來。
她和這兩個姓徐的姑娘不太對付。這兩人雖然看著很知禮,但是實則心氣很高。幾人的梁子是兩年前結下的,當時她跟著孟氏去參加一個宴會。彆的姑娘都在奉承李盼月,隻有這兩姐妹坐著不動。李盼月當時也沒有在意,但是偶然她碰上了這兩姐妹在說悄悄話,她都還記得她們當時說的是什麼。
“這李姑娘姓李可不姓司徒,不知道是有什麼好巴結的。隻不過是個寄住在淮安王府的表姑娘罷了,山村的野雞,就算是飛上了枝頭,也成不了鳳凰。”
話剛說完,她們拐角就碰上了李盼月,見李盼月臉色難看,也知道李盼月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徐秀蓉還好,年紀大一些,知道背後說人家笑話被人家撞見有些尷尬,而徐秀雅本來性子就不如她姐姐嫻靜,比較潑辣,撞見了李盼月也不心虛,心裡著實瞧不起這樣的人,於是冷哼一聲,“姐姐莫怕,我們不過是說了些實話罷了,聽到了又怎麼樣?”
李盼月在宴會上一直忍著,一直回到了家中,撲在房間的床上,才大哭了一場。
反正自此梁子算是結下了。
徐秀雅一直不喜歡李盼月,聽說王府真正的姑娘回來了之後,她還很是高興了一場。
不同於她姐姐隻是淑女友好地看著凝霜微笑,徐秀雅上前親熱地拉住凝霜的手,“好姐姐,我以前就聽說過你的事情,可算是平安地回來了。”
凝霜對於她的親近有些驚訝,畢竟這種級彆的貴女,一邊都會比較矜持的,見麵多半也是保持表麵的客氣。
隻不過人家顯露好意,自己不可能不給臉麵,凝霜笑道:“是啊。真是老天保佑。妹妹才十四啊,你生得可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