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太(六)(1 / 2)

周行為了維護寧曲而大發脾氣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與此同時,寧曲的母親是個賭鬼的事情也迅速傳開。就連有些老師都有所耳聞。

這個新聞對於這些老師來說,絕對是爆炸性的。

因為寧曲的潛力無限,月考剛剛過去,雖然成績還沒有完全出來,但是寧曲除了英語,還有兩科也接近滿分。這是一個清北的好苗子,誰都不想這棵好苗子因為一些意外而枯萎。

其實劉老師很難相信這個謠言是真的,不管是不是真的,很顯然,這些謠言會對寧曲造成一定的影響。就算是一個成年人都未必能對那些傷人的流言無動於衷,何況是一個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青少年。

這天晚上,劉老師態度非常和藹地將寧曲叫去了辦公室,為了不惹人注意,他還是下課時間將寧曲叫過去的。

寧曲一開始還不知道劉老師是為了什麼將自己叫到了辦公室來。劉老師看起來態度非常的和善,他甚至親自給她倒了一杯水。

“寧曲同學,近一段時間,你的學習成績進步得非常快,老師們都很為你高興。”

寧曲用一種謙遜的姿態坐著,她看著劉老師,等著他說出他真正的目的來。

“其實啊,像你們這樣的年紀,就是讀書的年紀,你隻需要一門心思地讀書就好了,有道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就是這麼個道理,以為你一旦將心思放在彆的不相關的地方,肯定就會影響學習。”

寧曲呃了一聲,她下午的時候就聽到了兩個女生悄悄地議論早上周行為了她大發脾氣的事情,這個年齡階段的女生,難免喜歡將男女同學之間的友情往那方麵想,寧曲都已經是三十歲的靈魂了,若是對這點小女生的議論都不能一笑了之,她前半生一定是白活了。

但是她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傳得這麼快,就連劉老師都知道了。那麼劉老師剛才說的那番話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寧曲笑了笑,“老師,您是指那些同學私下議論,我和周行有什麼關係的事嗎?”

劉老師雙眼猛地瞪大,極度疑惑地“嗯?”了一聲。

教室裡。

上課鈴聲已經打響了,寧曲卻還沒有回來。

教室裡麵雅雀無聲,周行不時地看一眼牆上的鐘表。已經上課十分鐘了,但是寧曲還沒有回來。

周行戳了戳前排同學,“你知不知道寧曲去哪裡了?”

前排還真的知道。

“我看到她被劉老師叫走了。”前排轉過頭,小聲道,“我看到劉老師臉色不太好看,很有可能是因為早上的事情。”

“早上的事情?”周行皺緊眉頭。

“是啊,早上你發了那麼大一通火,話說你周行什麼時候這樣衝冠一怒為紅顏啊,這才不到半天呢,你和寧曲有什麼關係的事情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年級了,劉老師肯定也聽說了,他們在學生這都有探子的。寧曲現在成績這麼好,劉老師肯定擔心她早戀自毀前途。”

周行愣了愣,然後站了起來,從後門衝了出去。

許佳麗就坐在講台上,她眼睜睜地看著周行衝出了教室,愣了半秒鐘,想都沒想就跟著衝了出來。

“周行,你站住!你要去哪裡,現在是晚自習時間!”

周行要經過前門,從樓梯口上樓,劉老師的辦公室在樓上。

許佳麗就攔在他身前,周行稍微頓了頓,然後一把將許佳麗推開,“讓開!”

他顯然控製了力道,許佳麗隻是被他推得微微一個趔趄,但是路讓出來了,周行想都沒想,直接越過了她,朝樓上跑去。

許佳麗一咬牙,跟在了後麵。

“寧曲,不然這樣吧,如果是這樣的流言困擾了你,你要不就搬到教室前排來吧,你坐在第一排,這樣的話就不會擋到彆人的視線了。”

“不,劉老師,我不喜歡坐在第一排。我從小到大都是坐在後麵,而且現在,周行他已經願意開始學習了,我想要幫助他。”

寧曲的話讓劉老師一怔,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誠然,他是真的希望他的每個學生都能好好學習,但是假如寧曲犧牲自己的時間去幫助另一個成績墊底的學生,從而導致寧曲的成績下降的話,從心裡講,劉老師並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就在劉老師思考時,辦公室門突然被人推開,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周行闖了進來。他的目光迅速鎖定了寧曲,見她好端端地坐著,似乎鬆了一口氣,然後才將目光轉向了劉老師。

“劉老師,這件事不關寧曲的事,是我喜歡她,她並不知道。你要教訓就教訓我吧。”

劉老師啊了一聲,寧曲則看著周行,驚訝地張大了嘴。

而周行的話,也清晰地落在了跟在他身後的許佳麗耳中。

寧曲很快反應過來,她霍地站起來,瞪了周行一眼,才對劉老師道:“劉老師,您千萬彆當真,我跟周行就隻是同學而已。真的,我保證。”

劉老師感覺自己的家族性遺傳心臟病要犯了。

老實說,他今天隻是試圖想要安慰一下寧曲,卻沒有想到竟然炸出這樣的爆炸新聞來。

過了一會兒,劉老師終於緩過來了,他指了指周行,有氣無力地道:“坐。”

然後看向寧曲,“你先回去吧,寧曲。”

寧曲看了周行一眼,她隻是覺得震驚,一點都沒有覺得喜悅,她甚至懷疑隻是周行為了撈她出來而編造的謊言。

周行看著寧曲離開,才在寧曲剛才坐的位置上坐下來,凳子上還殘餘了她的體溫。

寧曲從辦公室走出來,就看到了站在原地,震驚到無法自拔的許佳麗。

四目相對,許佳麗瞪著她,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寧曲,我需要和你談談。”

寧曲知道許佳麗一直暗戀著周行,周行剛才說的話,她也肯定聽到了。

兩人走到了四下無人的樓道中,許佳麗走在前麵,寧曲跟在她身後。樓道裡麵有一盞昏黃的燈,寧曲一邊走一邊想劉老師會怎麼收拾周行。

她覺得有些可惜,因為她和周行做同桌還挺快樂的,但是現在,顯然劉老師不會再讓周行和她坐在一起了。

她正想著,沒有留意前麵的許佳麗停了下來,許佳麗霍地轉過身,一巴掌揚起,重重地落在了毫無防備的寧曲的臉上。

‘啪’地一聲,在空無一人的夜晚樓道中異常的響亮。

寧曲的臉都被打得一偏。

許佳麗幾乎鐵青著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寧曲,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這麼能勾引人啊?你以前不是很老實嗎,你到底是吃錯什麼藥了?”

寧曲轉過頭,出乎冷靜地看著許佳麗。

寧曲的目光一直是很溫和的,許佳麗和她認識這麼久,從來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憤怒的情緒,而這時候的寧曲,臉上也沒有憤怒,但是冷靜得讓人看了有些害怕。

許佳麗先是一怔,隨即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她喜歡周行這麼久了,她雖然自己不敢告訴周行,但是當看到班上好幾個同學都在暗暗地早戀,有了男女朋友時,她很擔心,但是她很快就不擔心了,因為她看到不管多少女生給周行送禮物送情書,從來沒有見過他對任何一個女生假以辭色。這就已經足夠了,她得不到周行,彆人也彆想得到。

但是有一天,她親耳聽到了周行自己說出他喜歡上了彆的女生,這對許佳麗來說,真的足夠讓她傷心欲絕,足夠讓她憤怒交加。這一瞬間,她隻想將自己的憤怒都如數發泄到寧曲這個始作俑者身上。

“你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搬到他旁邊去,教室裡麵那麼多的位置任你選擇,你偏偏要搬到他身邊去,我問你是不是對他有所企圖,你還告訴我說不是?你算哪門子朋友?”

寧曲看著臉色扭曲的許佳麗。她很理解許佳麗這樣的小女孩心思,但是不代表她可以打她。

寧曲抬手就回敬了一巴掌。

“許佳麗,我們算什麼朋友?我們根本就不是朋友了。從你將我媽媽的事情說出來那刻起。”寧曲說著靠近一步,微笑著對許佳麗說道,“我知道你喜歡周行,你說出我媽媽的事情,不就是因為嫉妒我和他的關係嗎?但是你知道嗎?你說出我媽媽的事情,這件事一點都傷害不了我。同時,你知道周行喜歡我了,我會告訴他,這件事是你說出來的,他或許不會恨你一輩子,但是剩下的這一年多時間,我想他不會再想跟你說話的。”

許佳麗愣住了。是的,寧曲媽媽愛賭博的事情是她說出來的,她也不意外寧曲會猜到。可是她沒有想到寧曲會一點都不受此影響,還意外因此撮合了她和周行。

要是寧曲真的將這件事告訴周行怎麼辦?儘管事實讓許佳麗心痛,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寧曲是周行承認的第一個喜歡的人,他為了保護寧曲,早上都已經大發了一通脾氣,若是他知道這件事是她說出來的,周行一定不會輕饒了她。

眼看著寧曲已經要走出樓道間了,許佳麗衝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寧曲。

她死死地用力,不讓寧曲離開。

“寧曲,寧曲,你不能告訴周行,你彆告訴他!”許佳麗眼鏡後的眼眸中滿是驚懼。她真的不能讓周行覺得她是這樣心思可怕的女生,在背後做出這樣惡毒的事情來。

“我知道錯了,寧曲,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嗎?彆告訴周行。”

寧曲的小臂被許佳麗緊緊地拉住,她的力道之大,讓寧曲甚至無法將自己的手拉出來。

“放手,許佳麗!”

“寧曲,我們就算是現在不是朋友了,以前也是朋友不是嗎?看在以前的份上,你彆告訴周行,我求求你了!”

許佳麗說著,毫無預兆地雙膝一曲,跪在了地上。

寧曲一瞬間無法做出反應,她瞪大了眼睛,從上而下地看著許佳麗。

“寧曲,真的,我求求你了。”許佳麗的淚水不知什麼時候落了一顆在她的眼鏡上,緩緩地往下流淌。

看著許佳麗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簾一般掉落,寧曲突然明白了什麼。

她一把將許佳麗拉了起來,“放心,我可不像你一樣在彆人背後大嘴巴。”

許佳麗愣了一下,追問道:“所以,你不會將這件事告訴周行了是嗎?”

寧曲點了點頭,“現在,放開我。”

許佳麗連忙放開了她。

寧曲轉身就往外走,許佳麗跟了上來,再次不放心地追問,“你真的不會說吧。”

“不會。”

寧曲甩開了許佳麗,回到了教室。

周行還沒有回來。

過了沒多一會兒,許佳麗也回來了,她進教室時,還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寧曲。

寧曲看著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她那時候出國的時候,曾經遇到過許佳麗。異國他鄉,許佳麗卻那樣冷淡,寧曲雖然不放在心上,但是也一直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她想過可能是因為初中時候兩人相處得並不是很愉快,但是那時候,她並沒有做出什麼讓許佳麗無法忍受的事情。

一直到現在,寧曲似乎有些明白了,或許是因為周行。

而在劉老師的辦公室,氣氛卻有些凝重且沉默。

劉老師試圖說了很多或許能讓周行明白,什麼才是真的對寧曲好的話來,但是似乎都沒有起到效果,周行隻是沉默地坐著。

等劉老師口水都說乾了,正拿起茶杯給自己補充一點水的時候,一直沉默的周行終於說話了。

“這隻是我單方麵喜歡她,並不會對她造成任何的困擾,也不會影響她的成績的。”

劉老師麵色複雜地看著周行。

周行說這樣的話,大概是沒有對自己有一個深刻的意識。劉老師搞了這麼多年的教育,他非常的清楚,像周行這樣又高又帥還有點痞氣的小男生對這些小女生有怎樣的吸引力。以前對寧曲沒有造成影響或許隻是因為寧曲不知道而已,現在寧曲都已經知道了,兩人又坐在一起,這件事說不定就會朝著讓人無法控製的方向發展。

而那是劉老師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他從教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寧曲這樣有天賦的學生。他要確保寧曲做出正確的選擇,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劉老師擺了擺手,“我要將你們的位置調開,而你要答應我,以後非必要情況,不會跟寧曲說話,不會再課後跟她一起玩。”

周行顯然不會配合他的安排,直言:“為什麼?”

“這麼跟你說吧,寧曲以後一定是清華北大的好苗子,我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讓這棵好苗子茁壯成長,接受陽光和雨露,不讓她受到任何的不利影響。”

“所以劉老師你認為,我會影響到她的成長?”

劉老師其實不願意傷害到周行的感情,但是目前看來,他隻能硬起心腸。

“周行,你要知道,我們都在宣傳的早戀有害不是空口無憑的。”

周行冷冷一笑,“你會這樣說,無非是因為我成績不好,我不配而已。若是換了那個年級第一的羅廷鬆,你還會這樣說嗎?”

劉老師有些生氣,自己已經很心平氣和地在跟周行溝通了,但是沒有想到周行竟然冥頑不靈。

“周行,如果你執意這樣執迷不悟,我們隻能將你的奶奶請到學校來了!”

這句話似乎一瞬間命中了周行的要害,他憤怒的臉色倏地變得僵硬,他嘴唇動了動,終於還是將到口的憤怒的發泄全部都吞了下去。少年還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他臉上憤怒分明還在,卻有另外一種東西如緊箍咒一樣約束住了他,讓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良久,周行才說道:“我會按你說的做的,不要將我奶奶叫到學校來,她身體不好。”

劉老師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放緩了聲音,“隻要你聽話。”

第三節晚自習的時候,周行終於回來了。

他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等他在身邊坐下,寧曲才輕聲問道,“沒事吧?”

周行垂著頭,不理會她。

寧曲其實真的沒有將他在老師那邊說的話放在心上,在她看來,周行隻是個小弟弟罷了,她都已經三十歲的靈魂了,怎麼可能會對這樣的小弟弟有什麼興趣。

不過寧曲大概也能猜出來,大概周行待在劉老師辦公室的這一節課的時間並不好過,她選擇保持了沉默。一直到當天晚自習結束,周行都沒有理會她。

之前他們是不需要上晚自習的,但是前不久學校新出了規定,走讀生和住校生一樣,需要上三節晚自習才能回家,這導致了很多家長的抗議,因為不少學生住得都比較遠,這麼晚才回家顯然很不安全。

寧曲背上書包就往外衝,最後一班末班車是九點二十。

她這幾天都能順利地趕上末班車,許佳麗並不跟她一起,她有一次偶爾碰上了許佳麗的爸爸,他開車過來接許佳麗,許佳麗爸爸很熱情地邀請了寧曲跟他們一起坐車回家,畢竟再順路不過了。不過寧曲很堅決而客氣地拒絕了。

她知道人家是好意,但是她和許佳麗已經鬨得這麼僵,再蹭人家車,就顯得太不識趣了點。

末班車通常沒有什麼人。寧曲上了車之後,坐在了最後幾排靠窗位置。

她靜靜地朝窗外看去,這個時候的城市,雖然沒有後來那樣繁華,但是很奇異地讓她感覺這樣的城市,似乎沒有後來那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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