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四)(2 / 2)

李雙月提出立字據,其實也是為了曹秀秀著想。

因為一旦是要做生意了,這繡技遲早是需要交出來的。曹秀秀一個人不可能做出那麼多的衣裳。

就比如現在這五六個送上門來的訂單,沒有半年,曹秀秀無法完成。

這繡技並不簡單,若想學成,起碼得有良好的底子。而這繡技對她們來說,又十分地重要,若是不教給一個穩妥的,說不定繡技就要外傳。

這倒是真讓人有些頭疼。

李雙月接下了兩筆訂單,一筆是縣令府的另一個小姐下的單子,還有一筆是一個趙家下的。就這兩件衣裳,曹秀秀全天不停地繡,也需要繡個一個多月才能做出來。

而其他訂不到衣裳的夫人或是小姐們,就格外的抓心撓肺。本來隻是覺得這衣裳好看,雖然價格貴得離譜,但是也並不是負擔不起,所以想要訂一件來穿穿,可是等有銀子都買不到衣裳的時候,那種感覺可想而知。

這其中,就以白家小姐最為甚。

白家小姐叫白明珠。是白老爺最小的一個女兒,是正室白夫人所出,因為算是老來子,不管是白老爺還是白夫人,都寵得不行,從小性子都很驕縱,長大了更是不得了。

一看劉縣令家的姑娘、趙家的姑娘都訂到了,白小姐就更想要這衣裳了,可就算是她將價錢翻倍,繡莊那邊都不肯接,說是前麵的訂單估計要做兩個月,不敢多接訂單了。

白明珠可算是氣壞了。

她自己跟繡莊的人說不好,就去找白夫人鬨,讓白夫人來跟繡莊的人說,給她做一件衣裳。

白夫人也是叫她吵得沒有法子,又派了人去詢問繡莊可否多做一件,繡莊給的答複都是一樣的。

白明珠如何肯依,她從小到大都是要什麼就有什麼,她已經習慣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卻得不到一件衣裳,這讓白明珠吃飯不香,睡覺也不香,見天的吵鬨。

可是白夫人也是毫無辦法,她都已經承諾用三倍的價錢買一件衣裳了,繡莊那邊的人就是不鬆口。即使白夫人氣惱繡莊的人不識抬舉都沒有辦法,繡莊的人可是跟劉縣令家交好的,這次兩件衣裳都是給劉縣令家做的。

白夫人這沒有法子,白明珠就去找白二爺。

白二爺是讀書人,跟劉縣令家的公子交好,白明珠想要她哥哥去跟劉縣令家的二小姐溝通一下,讓她將衣裳讓給自己。

為什麼會讓白公子去呢,因為劉縣令家的二小姐喜歡白二爺。白二爺親自卻討要的話,劉二小姐肯定願意將衣裳讓給她的。

可是白二爺是讀書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奪人所愛的事情來。他又被這個妹妹吵得沒有辦法,隻好另想了辦法。

白二爺還是第一回來繡莊這樣的地方。他親自過來,是想來再給妹妹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訂到一件衣裳。

雖然白明珠很驕縱,但是在白二爺和白家父母眼中,白明珠就是白家的明珠。

他過來的時候,李雙月親自去送貨去了,這衣裳是趙家那邊定做的,如今已經做好了,李東家要親自送過去,因為見得是趙家的夫人,讓夥計送過去,顯然不太合適。

所以當白家二爺到了繡莊,提出要訂做一件孔雀裳的時候,負責接待的夥計如實說了現在不接訂單的事情。但是白二爺特意過來了,當然也不會讓一個夥計就將自己給打發了。他提出要見李東家。但是李東家不在繡莊,接待的夥計也不好得罪他,隻好將曹秀秀請了出來,讓曹秀秀跟他解釋。

白二爺坐在待客的桌子旁,他穿著一件月白的長衫,手上執著一柄折扇,他長身玉立,麵容俊秀,通身都是讀書人的儒雅。

曹秀秀出來之前,也沒有想過來的人竟然會是他。

曹秀秀記得很清楚,這個人是在夢中和自己有過牽絆的白家二爺。白二爺二十出頭了,但是卻一直因為要考功名而沒有娶妻,後來更是喜歡上了曹秀秀。隻是兩人身份懸殊實在太大,所以一對苦命鴛鴦最終也沒有能修成正果。在曹秀秀死後不久,白二爺和白二爺死的死,殘的殘,一個都沒有落下什麼好下場。

白二爺坐著,突然感覺有一道很強烈的目光朝自己看了過來。他扭頭看去,是一個看著年紀不大的姑娘出現在了前廳和後院相隔的地方,正看著他。

這姑娘看著十五六歲,晃眼看去,麵容生得很是清秀。

白二爺是個君子,自然不會盯著姑娘瞧,他彆過頭,站了起來,心知這姑娘大概也不會是東家,但是活計將她請了出來,可見是在繡莊裡麵能說得上話的人。

他拱了拱手,有禮道:“在下姓白,吃飯過來,是特意來為舍妹求一件孔雀裳。”

在那個夢境中,白二爺雖然最後也沒能娶她,可是白二爺從來沒有負過她,就算是那一次和曹求弟有了肌膚之親,也是因為曹求弟假裝成了曹秀秀。

曹秀秀一直將那個當成一個夢,或者說是對未來的一種預示。她從來沒有將之當成真實的事情來對待。可是很奇怪的是,當她親眼看到這個男人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時,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控製不住地開始急促起來。她甚至那些潛心修煉出來的穩重也消失不見了一般,她情不自禁地捏緊了拳頭。

而白二爺在看到曹秀秀的那一瞬間,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等曹秀秀朝他走過來,他將曹秀秀的臉看得更加清楚的時候,才猛地想起,自己曾經無數次夢到的那個姑娘,可不就是眼前出現的這一個嗎?

他顧不得禮法,再次認真地看了一眼曹秀秀。確實,這姑娘和他夢中的那個長得一模一樣!唯一可能有些區彆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姑娘看起來年紀要小上一些,但是眉眼卻是一樣的。

白二爺當即怔住。

他今年二十有一了,跟他同齡的人早就已經做了父親了。他卻一直在以應試為重一直在推脫他娘給安排的婚禮。彆人以為他真的是因為要應試所以才不想成親,以為他是想先成家後立業。但是事實不是這樣的,隻有白二爺自己知道,他好像是愛慕上了夢中經常出現的那個姑娘,這姑娘入他的夢太多次,以至於白二爺在不知不覺間對她情根深種。

但是白二爺同時也算比較理智,他知道這或許隻是南柯一夢。可是現在,這個姑娘卻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白二爺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所接受的君子禮儀的教導,呆滯地看著曹秀秀。

曹秀秀心情也是一時間無法平複。但是她很快就將震驚收了起來,走到了白二爺身邊,她掩飾般地對夥計道:“怎麼沒有給客人上茶?”

這一聲將白二爺給驚醒了過來。他連忙垂下頭,生怕自己已經唐突了曹秀秀。

曹秀秀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了一口,這才笑問白二爺。

“白公子是來訂孔雀裳的嗎?真是對不住,可能要叫您白跑一趟了,因為現在店裡麵隻有我一個人能繡這樣的花樣,而我做一件衣裳可能就需要花費一個月的時間,暫時無法再接訂單了,若是實在想要的話,就隻能等了,我們根據客人的先來後到的順序來接,隻是您來得晚了一些,若是能等,真能拿到衣裳,估計也是半年之後了。”

白二爺倒是沒有想到那個讓他妹妹吵翻天的衣裳就是眼前這個比她妹妹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做的。

吃驚歸吃驚,白二爺一點都不想叫她難做,便笑道:“既是如此,那麼也隻能等了。不知姑娘貴姓?我回去也好跟舍妹有個交代。”

曹秀秀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形式跟她的妹妹有什麼關係,但是還是大方地說了。“免貴姓曹。”

曹秀秀知道他那個妹妹,在家的時候就稱作公主也不為過,全家都要伺候著。她十六歲的時候嫁出去了,原先夫家不知道她是這樣驕縱的性子,嫁出去沒幾年就被夫家給休回來了,以善妒的名義。

曹秀秀著實不喜歡他那個妹妹,但是她不會跟銀子過不去。

白二爺坐著喝茶。見曹秀秀讓夥計登記完了之後就要走,白二爺很是心急,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這個夢中的姑娘,如何肯這樣隻說了兩句話就放她走呢。

“姑娘!”白二爺站了起來,他雖然是讀書人,但是並不是那種死讀書的讀書人。他很是儒雅地微微一笑,“我今天特意過來,卻沒有替舍妹立馬就訂下衣裳,回去之後,肯定要不得安寧了。不如請姑娘幫著挑幾樣東西,我帶回去哄哄她也好。”

曹秀秀便帶著他一樣樣的看過去。

“這些衣裳都不錯,衣裳上的繡花也是我繡的,用的技法不一樣,所以效果也就不太一樣。但是衣裳都很好看,就是不知道白小姐喜不喜歡。”

白二爺聽她說是她繡的,就買了兩件,還買了兩條手帕。

曹秀秀帶著他逛了一圈,白二爺這回也不好意思再拖著不走了,便付了銀子,看了她一眼之後離去。

曹秀秀站在原地,看著白二爺出門走了,還愣著沒動。

她心想那個夢真是太奇怪了,這些人她從來沒有見過,為何會夢見呢。

白二爺的出現雖然讓她的情緒有所波動,但是曹秀秀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她還有好多活沒有做呐!

給客人做個登記也是曹秀秀想出來的,因為要等待的時間太久,所以她們也並沒有讓客人先給定金,到時候到了客人的順序,就會派一個人過去問問還做不做衣裳,假如做的話,再給定金。

而那邊,白二爺回去並沒有帶回好消息,這讓白明珠大為掃興,就算是白二爺給她買了一身衣裳,白明珠都很不高興。

但畢竟這衣裳也挺好看的,至少比家裡的丫鬟們做出來的好看,白明珠發了一通脾氣之後,也就收下了。

至於另一身衣裳和手帕,則被白二爺自己收了起來,一塊手帕貼身帶著。

白二爺自從那日見了曹秀秀之後,心思就一直放在了那處繡莊。能看出來,曹秀秀大概出身不會太好,所以才會進入繡莊做事情。

這讓白二爺有些發愁,他是知道他爹娘的性子的,或者說,這個世道就是這樣,做親講究門當戶對,曹秀秀若是出身貧寒,隻怕白夫人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還有一個讓白二爺發愁的是,雖然那天他看到曹秀秀的發式是未婚少女的發式,但是不知道人家定親了沒有,畢竟她看著已經到了成親的年紀了。

白二爺總想找個理由再去見她一麵,但是奈何他那天才買了東西,如今實在不好再找理由。畢竟繡莊畢竟不太合適男子去。

這天,白二爺早起準備讀書,因為總想著去繡莊的事情讓他有些心緒不寧,便想著去後花園走一走。

花園是有花匠專門打理的,裡麵種了不少的花。還有一個人工池沼,裡麵養著睡蓮和菡萏。此時大概開得正好。

白二爺獨自去了花園,逛了一圈之後就坐在了池沼旁邊的亭子中看書。

看著看著,聽到了有人聲朝這邊來。他聽聲音沒有聽出是誰,這是他家,他也沒有什麼好避諱的,便坐在了原地看書。來人似乎也沒有注意到亭子裡有人,一直走到了亭子門口,才看到了裡麵坐著一個男子。

跟著伺候的丫鬟發出了驚訝地一聲“啊”。

“給二爺請安!”丫鬟連忙道。

丫鬟前麵那個婦人看著約莫十七八歲,她看著讀書的白二爺愣了愣,隨即也蹲身叫福,“奴家給二爺請安。”

白二爺抬起頭來,見眼前這個女子他不認識,但是卻梳著婦人頭,心裡已經猜出來她的身份了。隻怕是他爹新納的妾室。

白二爺對他爹這些妾室倒說不上什麼憎恨,隻是於理,他該避讓。

白二爺便站了起來,“這亭子便讓與你們吧。”

說著白二爺就要往外麵走。

曹求弟其實早就看到了坐在亭子中的白二爺。她前世對他愛而不得,最終毀了他,如今又有一個機會擺在曹求弟麵前。她心想如今也沒有曹秀秀,是她曹求弟先遇到了白二爺,她就不信白二爺這一回還能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曹求弟飛快地看了豬呢比往外走的白二爺一眼,羞澀道:“是奴家的不是,驚擾了二爺,二爺不必驚動,我們即刻離開便是。”

白二爺都已經走到亭口了,一邊走一邊道:“無礙。”

他下台階的時候,不知怎麼的,一直揣在袖袋中的手帕竟然掉落了出來,剛好就掉在了曹求弟的麵前。

白二爺一驚,想將手帕撿起來,但是卻不想曹求弟先他一步,將手帕撿了起來。

手帕展開來,曹求弟看出這是一張女子用的手帕,不禁臉色一變。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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