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確定張大二人就是人販子了,手一揮,“將這兩人帶下去關起來,回頭交給淮安官府查辦。”
他是水道總督,可不管這些民事案件的。
隻是怎麼安置這個小姑娘,趙也棠犯了難。依照她的傻,若是放任不管,估計會再次被人騙。趙也棠隻好揮了揮手,讓人將她帶回官府的船上去。
紫金還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將張大和趙二關起來,她追在趙也棠身後問道:“你為什麼要讓人將張大和趙二關起來,他們二人還要帶我去輪回崖呢!”
趙也棠還有事情要辦,沒空理會這個傻姑娘,沒有回答紫金的疑惑,讓副將安排人將她帶走。
那副將安排了一個百夫長帶著紫金走。
百夫長三十來歲,他很耐心地給紫金解釋為什麼張大和趙二不能跟她一起走了。
他不僅跟她解釋了張大和趙二為什麼不能跟她一起走,還跟她說了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老神仙住在輪回崖。
紫金愣住了,她第一次從人的口中聽到拐子、騙子這樣的詞。也就是說,張大和趙二根本就不知道輪回崖在什麼地方,隻是在騙她,好將她賣掉。
一夜過後,紫金跟著官府的人回到了淮安城。
趙也棠最近一直在煩心水匪的事情,當屬下來詢問如何安置紫金的時候,他隨口就吩咐人先帶到衙門去,而後因為太忙了,就忘記了這麼回事。
張大和趙二自然是招了,說他們是在富陽城看到了紫金,然後想將她從富陽城帶去京城,一來是紫金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女兒,賣到近處若是被人找到,他們倆可能會吃不了兜著走,而來是去京城能賣上更好的價錢。
趙也棠沒空理會這麼件小事,副將做主,想將紫金送回富陽,但是紫金不願意,她執意要去尋找輪回崖。之後水匪再次作惡,全員出動剿匪,紫金就徹底被忘了。
等趙也棠在後院碰到紫金的時候,已經一個月過去了。
趙也棠記憶力不錯,看到紫金愣了一瞬間,隨即就想起來這麼號人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
趙也棠說完這句話,臉頓時就黑了。他記得自己打發副將來處理這件事,怎麼這都一個月過去了,小姑娘還待在衙門。
趙也棠平時就住在衙門,隻是這一個多月他早出晚歸的,就沒有碰到過紫金。
眼下水匪沒那麼猖狂了,趙也棠這才鬆了一口勁。
紫金總算是在正常的人間生活了一個月,她學習能力強,已經學會了一點點察言觀色了。
“你在生氣?為什麼要生氣?”她問趙也棠。
趙也棠麵容俊朗,是個難得的美男子。但是他官高威重,平素尋常人見了他都跟老鼠見著貓一樣。但是紫金之前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隻是覺得這個男子脾氣不太好,倒也不怕他。
她身上已經換上了尋常的棉布衣裳,但是臉上的顏色還是不減。
“我讓人安排送你回家,你家在哪裡?”
“我家在富陽,但是我不回家,我要去尋找輪回崖。”
趙也棠自動忽略了她後麵的兩句話,點了點頭,“我明天就安排人送你回家。”
趙也棠不想跟這麼個小姑娘過多接觸,說完這句就離開了,將紫金留在原地。
當天趙也棠就叫了楊鎮過來臭罵了一頓。
楊鎮也十分委屈,他是想送紫金回家的,但是紫金不願意,一心想要去尋找什麼輪回崖。
“她腦子不清楚,你腦子也不清楚嗎?”趙也棠沒好氣道,“明天就安排船送她回家!她說不定是偷偷跑出來的,家裡現在不知道急成了什麼樣!”
楊鎮不敢多言,連忙稱是。
連軸忙了一個月,趙也棠就算是鐵打的,也著實感到疲累。他次日難得的在家沐休。
早上他就看到楊鎮在後衙跑進跑出的,他以為楊鎮在安排送紫金的事情,也就沒有多加理會,直到差不多巳時時分,楊鎮一臉灰頹地過來找他。
“紫金姑娘不見了!”
趙也棠愣了一下才想起紫金是誰,他皺眉問道:“怎麼回事?昨天不還好好的嗎?人能跑哪去,一個月都沒丟,今天能丟?”
楊鎮苦著臉,“我讓廚娘看了一下她的房間,她的衣裳都帶走了,紫金姑娘應該是自行離開了。”
這下趙也棠是真的急了。
“就她那個腦子,走出大門就能被騙走!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讓人去找!”
楊鎮噯了一聲,轉身就叫人去了。
趙也棠站在原地,轉了兩圈,將焦急的情緒平複下來。
這人要是真在官衙丟了,趙也棠覺得是自己的責任。他想起來昨天和紫金說今天送她回家的時候,她一度拒絕,說要去找什麼輪回崖。說不定她就是偷偷地走了,要去找輪回崖去了!
趙也棠等了一個時辰,楊鎮還沒有傳消息回來,也終於坐不住,去了前麵官署。
從白天找到晚上,都沒有找到紫金。
趙也棠騎著馬,在城西轉了最後一圈。
他看著天上皎皎一輪圓月,歎了口氣。他們儘力了,找不到人也是天意了。
趙也棠馭馬回轉衙門。
經過一條小巷,他聽到小狗嗚咽的叫聲。本來都已經路過了,但趙也棠仿佛有所察覺,又倒了回來。他在巷口停下,隻身走了進去。
小巷子不深,是條死胡同。小狗的聲音就是從裡麵傳出來的。
雖然月光清朗,但是巷子還是很暗。趙也棠視力極佳,很快就發現了巷子儘頭坐著一個人。
小狗察覺有生人接近,汪汪大叫。
“白團白團,彆叫了。”
那小狗的狂吠變成嗚咽。
趙也棠聽到這聲音的時候,著實鬆了一口氣。
“紫金?”
紫金其實在趙也棠出現在巷口的時候就看到他了,她沒有作聲。
趙也棠將紫金從地上拉了起來,夜晚露濃,紫金的手有些冰。
“我昨日也不過就是一說,你怎麼一聲不吭地就走了?”難得的一天沐休也泡湯了,衙門一半的人都派出來找她了。
紫金感覺牽住自己的手很暖和,她說道:“我本來是想留個信條的,但是我找來找去都沒有找到紙筆。”
趙也棠隻好住嘴了。
“走吧,先回去。”他這下也不敢說送她回家的話了,若是人又跑了,真是麻煩。
紫金餓得有些頭暈眼花,她沒有錢買吃的,她從衙門出來之後不久就被人盯上了。
“那個人問我是從哪裡來的,要到哪裡去。我就不告訴他,轉身就要走,但是這個人一直跟著我。我就嚇唬他,說我哥哥是官府的人,他要是再敢糾纏我,我就讓我哥哥把他捆起來。他聽了害怕極了,就跑了。”
趙也棠聽得一怔,問道:“你是從哪裡學乖的?”
“吳嬸嬸那裡。我經常聽到她嚇唬她兒子。”
廚娘趙嬸有個**歲的兒子,皮得很,最喜歡調皮搗蛋。他天不怕地不怕就害怕趙也棠,趙嬸在他很不聽話的時候,就喜歡搬趙也棠出來嚇唬他。屢試不爽,百試百靈。
趙也棠聽了覺得好笑。他騎著馬,將紫金帶回了官衙。
紫金也發現了,自己根本就沒辦法找到輪回崖,因為她沒有銀子。她以前不知道原來世上什麼東西都需要花銀子。
她跟趙也棠苦著臉說道:“我有很多銀子,從小到大積攢的。這麼大箱子,”她用手給趙也棠比劃,“裝滿了金子銀子。還有很多小玩意,金子打的小豬小牛還有兔子老鼠,我現在已經積攢了十六個了,我及笄那天,我爹送了我一個小兔子,我有兩個金兔子了。”
趙也棠一邊寫字一邊聽她仿佛自言自語般地說話,心裡默想,她是屬豬的,今年十六了。
和紫金相處了兩天,他發現這孩子不是傻,而是以前被家人保護得太好了,什麼都不知道。連銀子都不知道怎麼使。
趙也棠歎了一口氣,他沒發覺自己在認識了紫金之後喜歡歎氣了。
紫金湊到趙也棠身邊來,看他一筆一劃地認真寫字,笑道:“我也會寫字,但是我爹總說寫字傷手,不許我寫太多。我想看書,他說傷眼睛。我從小到大,隻能跟伺候我的丫鬟們說話,但是她們每天都是說一樣的話,都是我家發生的一些家長裡短的,聽著怪沒意思的。”
趙也棠嗯了一聲。
紫金湊到他身邊,笑道:“你信不信,我前世是一顆許願果。”
趙也棠已經習慣了這個姑娘說話像孩子,他也很配合,笑道:“為什麼?”
“因為我經常夢到我是一顆許願果。”紫金說到這裡就不肯往下說了。
趙也棠又寫了幾個字才發覺身邊這個嘰嘰喳喳的小鳥住嘴了,側頭看向她,她正出神地看著自己寫的字貼,趙也棠問道:“怎麼不說話了?”
紫金有些興致缺缺,“算了,不說了,說了你也不會信。我家裡的丫鬟都不信的。”
趙也棠不好叫她失望,就笑道:“我信的啊。”
紫金眸光一亮,“真的啊?”
趙也棠點了點頭。
紫金雖然察覺到他和自己老爹說話一模一樣,也是在敷衍自己,但是還是很高興,她笑道:“我爹很好笑的,我六歲的時候,那時候剛好做夢夢到我是一顆許願果,我跟他說,他說他相信。我就說你跟我許願吧,我可以滿足你的願望。我聽丫鬟說,那時候我爹還在做小生意,就是挑點貨,走鄉串寨地賣。我爹當時跟我許願,說他想要發大財掙大錢。你說好不好笑,我爹後來做了大生意,掙了很多錢。我聽丫鬟們說,我爹是富陽城的首富,你知道首富是什麼意思吧?”
趙也棠聽到這裡,著實驚訝了,他轉頭看了紫金一眼。雖然察覺到這個姑娘出身不會低,但是也沒有想到她家裡竟然富成這樣。富陽本來就是全國聞名的最富裕的地方,走在街上十個人就有一個人家裡有錢。他一點都不懷疑紫金說謊,這丫頭根本就不會說謊。
紫金催促他,“你也許個願吧!”
趙也棠素來不相信這些,他笑道:“我沒有什麼想要得到的東西。”
紫金瞪大眼睛,“這怎麼可能呢?每個人都有想要得到的東西。就像我爹,他什麼都有了,但是就還想要個兒子。”
趙也棠想了想,他要是不說,紫金說不得會覺得他在敷衍她,雖然事實卻是也是這樣。但是趙也棠不想讓紫金發現。
“那麼,我想要淮安的水患平息。”他最近一直在忙這個,現在水匪不敢出來了,但是隱患還在,水匪一日不除,淮安和寧安兩府就不得安寧。
紫金高興極了,她很認真地雙手合拳,默念了一會兒,然後睜開眼睛,對趙也棠笑道:“我已經發動我的願力來實現你的心願了。”
趙也棠笑了笑,沒有放在心上。
他已經讓楊鎮派人去往富陽,通知紫金的父母來接她了。
他心虛地看了紫金一眼,紫金還一臉笑容,很高興的樣子。趙也棠突然有些不忍心來。紫金雖然出身富裕人家,但是就像是金絲雀一樣被養在了籠子裡。
可是這是人家的家事,即使趙也棠是官及四品,也無權乾涉人家的家事的。
趙也棠難得的清閒就在次日被打破了,有村民來官署報案,說是他家隔壁,住著一大群男人,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平時也不怎麼出門,感覺跟最近懸賞捉拿的水匪很像,就過來報官來了。
趙也棠當即命人前去偵查,果然發現這處宅院住著三四十個男人,他們平素不怎麼出門。趙也棠趁夜帶著人馬去剿了個乾淨。
等抓回來審訊,才知道這些人本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藏身在城裡麵,要去作案的時候,才會出去,假裝是漁民,船就停在碼頭邊。竟然也無人察覺。
一直到結了案,趙也棠都有些不敢相信困擾了他幾個月的水患竟然就這麼順利地給解決了。
等回到衙門,已經是深夜了,趙也棠洗漱後正準備睡下,有人敲門,他走過去打開門,吳嬸一臉為難地站在門外。
“吳嬸,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
吳嬸對趙也棠是十分尊敬的,她男人也在官署做事情,平時就跑腿采買。
吳嬸為難道:“本來不該來打擾大人了,可是事急從權,我著實是拿不定主意了,這才貿然打擾大人。”
“進來說吧。”趙也棠道。
吳嬸連連搖頭,“不不,大人,紫金姑娘好像是生病了,我今天早上等她吃飯,左等右等都沒來,還以為她又走了,連忙去她房間找她,這才發現她就睡在床上呢,怎麼叫也叫不醒,身上還很燙。我讓我男人請了大夫過來,大夫給開了藥,但是撬不開紫金姑娘的嘴,藥也喝不下去,眼看著這都燒了一天了,我實在是沒法子了…”
趙也棠聽到這裡,抬腿就往外走。吳嬸就跟在他身後。
這是趙也棠第一次來紫金的房間,房間裡麵充盈著一股淡淡的香味,房間裡點著蠟燭,隱隱能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成長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