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些慢些,叫那馬車跑慢些!”
“彆給老夫摔壞咯!”
小女娃娃跟離去時是一個樣子,上半邊身子撐在窗邊,胸前掛的小項圈也甩了出來。
粉腮玉麵,頭發絲被風吹得散落在耳邊,笑吟吟地。
確實是稱得上許久未見了,都是諸位大臣親自送出城門,如今又親自接回來的。
不少感性的竟有熱淚盈眶之感。
就這麼注視著,直到馬車近前來,才都佝著身子跪下去。
“臣等恭迎陛下,恭迎永嘉殿下——”
雙手托額,誠心儘意。
蘇展迅速上前打起車簾,搬了腳凳放在一側。
待聽得一陣聲響,裡邊的帝王才抱著小孩兒矮身出來。
明黃的長靴穩當地踩在地上,傅應絕眸光一攬,巡視一般將眼前官員儘收眼底。
他這時候倒是派頭十足,正經起來,拿出皇帝樣子了。
傅錦梨小手搭在他脖子上,坐在帝王右臂。
望著這滿地的人,小丫頭待不住,扭著就要落地。
傅應絕彎腰將她放在地上,她一站穩就噠噠往前跑去。
“在乾什麼~”
“小殿下在這裡~”
小孩兒圍著一地的官員,搖搖晃晃地跑來跑去,一會兒鑽著腦袋去看這個,一會兒扭著腰去瞅這個。
像隻小陀螺,忙得很。
好幾次從大臣身邊擦肩而過,他們心癢癢,便忍不住抱怨陛下怎還不叫起身。
“眾愛卿平身。”
像是聽見了他們的禱告,傅應絕總算是開了金口。
“謝陛下。”
“不謝~不謝朕。”
小孩兒稚氣的聲音總是出其不意地傳開,本就安靜得隻剩下起身時衣料摩擦聲音的四周。
在傅錦梨那句話後,竟是齊齊停了下來。
一時之間,靜若空穀。
傅應絕負手而立,聽見那話,他心平氣和地閉上了眼。
心累得都死了。
精致好看的眉眼,在此刻竟是硬生生能從表麵的平靜看出些遭受非人折磨後的苦痛掙紮來。
而那口出狂言,妄圖將他取而代之的胖團子,正跑累了回來蹭在他身側,雙手抱著他的腿。
小臉軟乎乎地貼著,擠出了頰邊的軟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句話造成了怎樣的場麵,乖巧又無辜地看著眾人。
諸位大臣也不愧是見過風雨的,上一瞬天崩地裂,下一瞬也能調整得麵不改色。
像是沒聽著一般,風輕雲淡地起身。
隻是那臉上的神情,放眼望去,都是一樣地僵硬。
能不僵硬嗎?
這真的是會掉腦袋的。
前朝的龍子,誰都覬覦皇位,但你見誰敢表現出來了。
一個都無!
但凡是露出一絲破綻,小命難保。
這下可好,就算是童言無忌……可帝王正值青壯,又在眾目睽睽之下……
各個大臣心中立馬跟扯了機關似地,活絡起來,瘋狂運轉。
就怕是晚一步,在這暴君手底下保不住獨苗苗了。
周天蒼白一笑,手抖著打圓場,“皇家血脈,果真不同凡響。”
眾人還以為他是要強誇小殿下跟陛下一脈相承含糊過去,再不濟就是一句誌氣高遠,有乃父之風。
誰知下一刻,卻聽——
“陛下二十七八,聲音還似是……似是孩童模樣。”
不僅是孩童,還是個女孩。
“……”
二十七八的孩童傅應絕,拚著最後的意誌在心中念了波若經才勉強將那口火氣壓下去。
彆說,你還真彆說。
待久了莫不是連腦子都梨化了。
聽聽這說得是人話嗎?
有這樣荒唐的理由?
為了給他們家小殿下打掩護,如今他傅應絕都要受這委屈了?
便是再天賦異稟,他一個七尺男兒還能跟自家三四歲的閨女兒用一個嗓子說話?
扯唇,想笑,但實在是耐不住火頭,最後乾脆冷著臉。
涼嗖嗖又恨得咬牙切齒,“愛卿,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