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小龍崽子,是跟他們不同的。
生於天地。
“弟弟是,弟弟不是真小孩兒。”
這個傅錦梨是曉得的,弟弟是爹爹用綢緞跟棉做的。
是個棉花坨坨。
龍舟跟弟弟是一個性質的。
“嗯。”
得了肯定,傅錦梨就忽得覺得前頭幾滴眼淚都白掉了。
小孩兒眼睛瞪得圓溜溜,一下子又精神了。
撐著落安的膝蓋,身子往前靠去,哪裡還有方才哭得哼哼唧唧的那樣子。
睫毛上的濕潤跟眼尾的紅還沒有消,就已經傻乎乎地咧了嘴。
開心。
“不捉我~”
落安:“不捉。”
腳尖都翹起來了。
不像小龍,更像是搖尾巴小狗。
“夫子說的!不捉梨子,不可以,我要跟著爹爹的。”小胖臉抬起來,前頭的委屈一掃而光。
現在是恨不得小手叉腰,再嘚啵著小腿兒圍著屋子繞三圈。
現在精神了,嘴巴便停不下來。
隻是高興一小會兒,又皺巴了臉蛋。
落安看在眼裡。
“怎麼了。”
傅錦梨鼓著腮幫子,踮起腳來,都快趴落安懷裡去了。
這樣的姿勢累得很。
她乾脆自給自足,手腳並用地順著落安的膝蓋爬上去。
等落安反應過來時,懷裡已經乖乖坐了個小奶娃娃。
小奶娃娃無辜回望,在他懷裡縮成一團。
嵌著珠子的鞋子在裙擺下若隱若現。
“你......”落安手腳僵住。
懷裡像是抱了團棉花,輕不得,重不得。
“夫子!”
傅錦梨可察覺不到他的無措,隻是覺得這樣更方便一些。
湊近他,“真的沒有人,多多壞蛋!捉住小梨子怎麼辦。”
怎麼辦。
落安現在哪兒有腦子去思考怎麼辦。
小火爐揣在懷裡,連血液都叫囂著沸騰了,卻不狂暴,而是漸漸地,詭異地被安撫著乖順下來,繼續貼著脈搏流動。
落安從未跟人這樣親近過。
可自從見到傅錦梨。
她每日都是要牽著走,說是小孩兒短短,跑不快的。
一日接著一日,落安從初時的不適應,現在都習以為常了。
今日,她會自己哼哧哼哧地往上頭爬了。
但落安並沒有什麼不情願,隻是......
手足無措。
小孩兒的話聽在耳裡,得三分,漏三分。
不真切。
隻是下意識地跟著說,“嗯,沒有人。“
“有人,夫子打!夫子打他們,捉我夫子就打~”
吆喝著捏拳頭了。
傅錦梨想得簡單。
隻有她一隻小龍,自己走了,爹爹怎麼辦啊。
爹爹哭!
哭了小梨子都哄不到。
夫子也是。
小孩兒覷著落安,能見著他半耷拉著眼皮之下淺色偏茶的瞳孔,裡邊一貫明晃晃的笑意都滯了,僵著手腳,如臨大敵。
傅錦梨便想,夫子也一樣,彆人搶走了梨子!
夫子也見不到了。
落安不回她,她自己也能巴拉巴拉地說下去。
等落安醒神過來,已經被小孩兒一句接一句地安排好了。
她說,要是她真的有人來捉,夫子可不可以藏起來小梨子。
把壞蛋收拾收拾,關爹爹的大牢裡!
落安都笑出了聲來。
順杆子往上爬這事兒,還是傅錦梨做來最得心應手。
但是這事兒分人。
有些做來招厭,可是傅錦梨卻不會叫彆人有這種感覺。
她是跟你有商有量地,什麼都要問問可不可以。
更像撒嬌。
也更像灌迷魂湯。
可那迷魂湯,落安已經喝了許久,且日日不落。
於是他極其理所當然地答應下來。
“嗯,知曉了。”
知曉了,旁人真來捉她了,會趕走的。
傅錦梨:“米有瓜息的夫子,打不過,打不過梨子打,我厲害~”
落安也不反駁她,而是順著道,“真這般厲害。”
傅錦梨樂嗬嗬地,“厲害,能收拾許多許多人~”
許多許多人。
傅錦梨的戰績,說出來也是抗打的。
山賊叛軍,沒一個落得好。
全叫這呆瓜糊裡糊塗收拾了乾淨。
她提起她的好本事,更是腰板挺得直直,小辮子都要翹到天上去。
拍拍胸脯,道,“保護夫子!我會的,小梨子會~”
保護。
還從未有人說過要保護他。
這感覺十分奇妙。
落安隻是看著平和,但身上總有傲氣。
清高傲骨,不遠不近。
不是一般人眼中的瞧不上,而是那種仿佛跨越了種族的藐視。
於是不管是從前,還是來了這裡。
還沒有誰敢說一句庇護他。
而他自己,更是常常扮演著給予旁人蔭蔽的角色。
現在傅錦梨一句保護,聽著實在稀奇。
“那便多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