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安也不準備聽他說話,更像是自語一般傾訴——
“我覺得人間的血緣最最荒唐,怎麼會有人因為那點可有可無的牽絆奔勞終生。”
龍脈曆來隻認傳承,更彆說像人族一樣有後代一說。
落安,乃至整個族群,都是孤生來世間,最後也將獨自消散。
可機緣巧合之下,落安破開了自己的龍珠。
後來那珠子化成了個小人兒。
落安此去人間,是要將她帶回的。
正如老人所說,她生來就有自己的命數,是不可忤逆的。
“我活了千百年,冷眼看人間無數,可從見她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注定不能獨善其身。”
那些玄妙的親緣是術法與典籍解釋不清的,落安自欺欺人地遠離過,可後來還是得遵從本心。
“所以。”他抬起臉來,莞爾一笑,“天道言命有注定,我不過是走了我的注定。”
傅錦梨生來是為了隕落,這是她的注定。
可落安的注定,或許在剖開龍珠那一瞬間就變了。
以前是為天下蒼生,後來也可為一人。
他才說完,那老人竟在驚恐中無聲消散,連聲音都沒發出,就這麼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落安笑容不變,“獻身吾主,也是你的注定。”
他談笑間,取了人命。
不對,或許該叫龍命?
可身為龍脈,似乎叫龍命也不太合適。
沒錯,龍脈。
天地間其實不止一條龍脈,他們縱橫三山五嶽,雖不多,但數目也可觀。
是獨立於陸地與人世之間的族群,一邊庇佑人世安寧,一邊組係大陸。
方才沒了生息的老人,也是其中一條。
而落安,是龍脈之主。
天有天道,人有帝王,龍脈在二者之間。
大道三分,不相乾涉卻又離不得。
人族靠身軀生死以繼,龍脈靠傳承亙古交佚。
自然,天道也有更迭,但不似前者也不同於後者,隻有上一任道消後,才會慢慢孕育出下一任。
三者各循其法,各自在洪流中翻滾傳承。
落安是龍脈之主,近乎人間半神。
人皇也會在大陸分合不斷的趨勢中誕生。
至於天道,這一任早在五年前就該消散的天道,卻遲遲未離去。
想到這任的天道,落安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他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將衣袍拍開後抬步就往外走。
似乎這一趟回來,隻是為了殺一人而已。
“落安。”
在他踏出宮殿的前一瞬,身後響起了聲音。
雌雄莫辨,不知來自哪裡,像是山間古寺敲響的梵音,莊嚴又空靈。
祂說:“龍脈之主,當歸天下。”
落安頭也不回,神色漠然,隻有一句話留在大殿回蕩。
“這天下落安隻掌三分,談何應當。”
那聲音似是震怒,變得尖銳的起來,似乎方才的莊重隻是幻覺,“你要棄人世於不顧!”
“不是。”落安側身,金色的瞳孔直視大殿王座的上方。
偏頭,淺笑,道,“落安要棄的是您啊,大人。”
“您是天道,想來沒讀過書吧。”落安還有心思說笑,在天道鋪麵壓迫而來的威壓中遊刃有餘。
語氣和緩得像是在教孩子,“落安此去人間,學了個新詞叫照貓畫虎。”
“都說大道無私,您生了私心想長存於天地,落安也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
說完,他抬手不知學了誰的樣子,笑意盈盈地做了個再會的姿勢。
天道氣得狂怒,發了瘋一樣。
落安一概不管,步履翩然地出了殿。
等確定那位走了之後,臉上的笑又落了下來,神色有些凝重。
天道生了陰私想長存於天地,可前後交替本就是自然法則,亂了秩序是不允存於世間的。
可誰叫祂是天道呢。
鑽了法則的空子,在五年前即將道消之時勉力偷取了大地的生機作為補給,導致人間災禍頻發。
最後卻坑慘了落安。
落安是龍脈之主,近乎人間半神,生來就是要庇護天下的。
早年他感知後世將有浩劫,於是單純得隻曉得奉獻的吾主,毫不猶豫剖了自己的龍珠,準備浩劫之時擋災而出。
龍珠在他身邊孕育多年,五年前那場災禍小龍珠已然成型。
可落安看著乖乖躺在自己手心的小珠子,竟是猶豫起來。
最後交由她身旁龍侍代為擋災。
可天道貪心,那次實在耗損巨大,龍脈也受了重創,近乎枯竭,以至於落安一度陷入沉睡,最後隻能將小龍珠送入人間。
饒是如此,也不過是保得五年安生罷了,如今祂意蘊故技重施,落安卻又不想如祂所願了。
而且……
落安想到了傅錦梨那小呆樣,又有些想笑。
而且那小娃娃誤打誤撞,竟是賴上了人皇。
天道,人皇,龍脈。
如今取二鬥一,難,卻不是行不得!
題外:
總結簡易版!
一,落安算到浩劫,所以取了自己的龍珠,是真的準備為了人間拿自己去擋災的。可是後來養著養著養脫了舍不得。
二,後來應該消失的天道為了長存,吸取了大地生機,算是應劫了!
三,整個小世界分為三道,簡單來說就是傅爹占一道,小落占一道,剩下的是天道。
四,小落養不了梨子了,隻得落入人間。他是個無欲無求的半神,不曉得啥叫人間血脈親情的,這次出來也是雄赳赳氣昂昂抓梨子回家老老實實擋災的。
誰曉得梨子變成人了!還是小珠子時候不會說話隻會乖乖躺著撒嬌都能拿下小落,現在變小孩兒了更叫落安毫無招架之力。
五,最最重要一點!咱梨子會找爹,給自己死局都整活了,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