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了解越深,相處越久,奇怪的地方隻會越來越多。
如今知道這樣的結果,荒唐中帶著抗拒,可內心深處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似乎就該是這樣。
他與傅錦梨的關係,隻該有這一種解釋。
而落安最後的讓步,也是兩人默契忍讓的產物。
同樣強大的個體,兩不相讓,以命為爭,下場隻會一樣慘烈。
有一點也是因為如今的時機,就是這麼一個特殊的節點,它能叫人心中充滿猜忌,也能讓人孤注一擲全然交付。
要麼兩人同死,要麼兩人合而求生。
要是落安再早半年出現,傅應絕是必然同他不死不休,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的寶貝分享,更彆說他這樣獨這樣瘋的。
也是多虧了祂。
針尖與麥芒不對而駢,劍指一方。
而傅應絕的一係列舉動,看著傻,可人人都見過他殘戾的一麵,他那樣,又何嘗不是一種緩和的信號呢。
——
落安那處有了著落,傅應絕也騰出手來處理蒼漣。
“說來,溫小太子也走了許久了。”
蘇展跟在傅應絕身後,兩人行在陰暗牢道中,空氣陰冷刺骨,燈燭幽暗。
前方的男人走得步子很大,衣衫獵獵,“走了便走了,還要留飯不成。”
蘇展:……
一直走到牢房儘頭,有個四肢分開被死死綁著在刑架上的黑衣人。
是那日擄劫丁雅言的刺客。
已經用過刑了,猙獰的血痕遍布周身,連呼吸都弱得幾不可聞。
可傅應絕並未先注意到他,而是徐徐掃向了黑衣人側方的大椅上悠然安座的那位。
白衣如瀲,在暗處散發著芒光。
傅應絕似乎並不意外,神色不動地走進去,“少傅好雅興。”
比起他的波瀾不驚,蘇展就要詫異得多,但他什麼都沒問,隻是見了禮就留在了刑室外。
落安微笑,並不看他,而是欣賞一樣目光流連在刺客的傷口上。
“比不得陛下,瞧這傷,血淋淋地,當真嚇人。”
嘴上嚇人,還看得目不轉睛。
傅應絕麵無表情,“怕了就去睡。”
眼看著又要掐起來,恰巧刺客上不來氣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
兩人之間的機鋒瞬間湮滅。
傅應絕上前幾步,兩指掐在刺客的下頜,略一用力,低垂的頭顱就被強迫向上,露出一張慘白青紫的臉。
刺客拚命地睜開眼,竭儘全力掙紮的力道在傅應絕手上好似過家家。
他視線由模糊向清晰,入目是一張過分俊逸卻睥睨的麵龐。
“是——”
“——是你!”
“嗯。”傅應絕將手挪開,手指在刺客臉上留下兩道顯眼的凸楞印子。
慢悠悠地,拖著嗓子道,“不想見朕,難道想見他?”
將刺客的臉往側邊一偏,叫他看清楚了坐著的落安。
落安有禮貌的頷首示意,笑得溫和。
可刺客卻忽然渾身顫抖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極可怕的事兒,渾身瑟縮著,更加奮力地掙紮手腳。
鎖鏈相撞,清脆作響。
“怪——怪物,是你……是你!”
“方才……是你,你是怪物!隻有怪物才……會這些的,都是怪物!那天也是——”
他身上的傷來自傅應絕的下屬,可在此之後,他又領略了一場非人的折磨。
那種肉體被碾碎成泥都足以形容的劇痛——正是來自眼前人。
可他身上並不曾出現多餘的傷口,並且在劇痛中時刻保持清醒。
後來結束時才精疲力儘地暈過去,是傅應絕到來他才算是清醒。
眼前人,看似天邊月,實則溝中劣。
<b
r>????“會不會罵。”傅應絕嘖了一聲,不太高興,“能不能指名道姓,怪物怪物地瞎叫什麼。”
怎麼著呢,這是。
什麼叫會“這些”東西的都是怪物,傅錦梨會的怪招好似也不少。
怎麼好端端地瞎罵人呢,那小孩兒正躺在榻上摟著弟弟睡得不知有多乖。
落安倒是沒有一點被罵的自覺,笑意溫和,氣質出塵,不染塵埃。
頷首,聲音帶笑,“您記錯了,落安也是剛到不久。”
“不可能——就是你,我明明……”刺客慌忙地去看傅應絕。
看臉恐懼,嗓子發緊地指控落安,“是他!陛下,陛下他是怪物,您要,抓起來,抓起來!”
“衝他吼,罵朕乾什麼。”
一個站著的,雙手環抱,渾不在意。
一個坐著的,滿麵笑容,人淡如蘭。
刺客腦門一陣陣地發黑,肉體上的疼痛與精神上的折磨叫他恨不得馬上去死。
可愣是死不掉。
他惶然無措地看著兩人,眼中儘是懷疑人生的無助。
一左一右,將他圍住,兩人的聲音在已臨近崩潰邊緣的他腦中不斷放大,不斷放大……
“啊——”他悲嚎一聲。
“我說,我說,我什麼都交代!”
“你,你給我一個痛快吧,受不了了,他簡直不是人!”
刺客崩潰得落淚。
傅應絕眼神意味深長。
有句話說的不錯的,這確實不是人。
“我是蒼漣死衛……這次,是蒼漣君王所派!你們聯合莊靜皇後,謀奪我蒼連江山!”
“如今蒼漣已儘在皇後之手……君王……君王隻能鋌而走險,釜底抽薪,調了全體死衛前來,挾持傅……”
“永嘉殿下!挾持永嘉殿下!”他在兩人的注視下慌忙改口,額上冷汗直流。
“以永嘉殿下威脅……昭帝。”
倒是和傅應絕猜得差不離了。
莊靜已然得手。
隻是……
“你們倒是會挑人的。”傅應絕“唔”了一聲,“挑朕這種軟柿子不好嗎,你去碰那硬茬。”
刺客覺得這昭帝也瘋了。
他這樣的叫軟柿子,那永嘉殿下小小一個胖娃娃,算什麼硬茬。
用腳趾想都知道該對誰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