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壞掉了,怎麼會有小龍想哭又想笑。
她努力想要齜牙笑起來,眼淚卻止不住撲簌簌地往下掉。
淚水劃到她戴著的小珠子上,有點點光亮一閃而逝。
“爹爹....”傅錦梨小聲地喊,可是沒有人應她。
小孩兒委屈得嘴角往下壓,卻又做凶巴巴的樣子,“爹爹壞。”
尾音剛落,她就回過了頭,而後,義無反顧地邁步進去——
“傅錦梨!”
身後傳來的聲音嘶啞急促,在這大殿中帶著萬分的惶然與恐懼落入兩人耳中。
傅錦梨猛地扭頭——
傅應絕正雙目通紅地站在殿門處,死死地,陰鷙地,緊緊盯著兩人。
兩人腳下的陣法已經成了,那流淌在紋路裡的白光像是一把鈍刀,寸寸割在傅應絕身上,將他渾身的血液一點點放乾。
他不知那是什麼,隻是直覺告訴他不能待在裡邊。
不能待在裡邊!
傅應絕無法思考,無措地站在那兒,手顫抖著抬起,聲音都不敢拔高。
朝著傅錦梨伸出手,聲線不穩,甚至帶上了祈求,
他哄著:“你....你出來,你聽話,出來跟爹爹回家。”
“.....好不好,爹爹來接你了,永嘉你出來.....”
話到最後,已經帶上了哽咽。
傅錦梨似是受到了蠱惑,呆呆地朝著傅應絕的方向邁開腳步,可是陣法已成,抬腳隻撞上一道無形的屏障,根本出不去。
她出不去了。
她要救爹爹的,她不出去了。
傅應絕眼中些微的光,在傅錦梨又收回腳後,終於滅了,消失無蹤。
”爹爹!“傅錦梨喊他。
隔著一層薄薄的小罩子,她莞爾笑,也朝著他揮手,一如每次送她去學堂分彆的時候。
她說:“再會,爹爹再會。”
有什麼東西要消失了,這是傅應絕大腦中唯一出現的念頭。
他在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或許要永遠地失去了,永永遠遠離他而去。
“你出來...”傅應絕腿一軟,幾乎是跪行到陣法前的,雙手觸碰過去,就被屏障隔在了外頭。
他失了理智一般,不管不顧,隻是驚恐地,嘗儘了卑微,手急促地拍打著,嘴裡還在一聲一聲地說,“你乖乖聽話。”
“我們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
可是這鬼玩意兒根本打不開,
他打不開......
傅應絕第一次嘗到什麼叫無助。
“傅錦梨!”一拳砸在屏障上,巨大的一聲悶響,鮮血順著拳頭落下。
傅錦梨就看著他這麼一拳一拳地落下,鮮血流了滿地。
沉默著,
“保護爹爹。”
傅錦梨忽然笑起來。
小手拍在胸脯,輕輕地,蔫巴巴的小孩兒沒有以前那麼神氣了,但是眼裡亮晶晶。
聲音稚氣又珍重。
“乖乖保護爹爹。”
她對很多人說保護,也對爹爹說保護。
前者她付諸過行動,接二連三地護下了許多人。
而她的父親,不需要她的庇護,還將她當易碎的寶貝一樣護得密不透風。
可是現在,揣在懷裡的寶貝自己悶著腦袋鑽出來了。
她說要給她的爹爹撐一把巨大的傘。
“不準!我不準,傅錦梨!”傅應絕哪裡要她的保護。
他紅著雙眼,恐懼叫他顧不得任何東西,毫無章法,甚至口不擇言。
“你當你是誰!我用得著你護著,滾出來!”
他心口被撕裂一樣,潺潺流著血,慣著風,很疼。
可嘴裡傷人的話正不要命一樣冒出來。
“我不是你爹!你憑什麼說保護就保護,落安才是你爹,我他娘什麼狗屁都不是,你滾出來!”
“我恨死你了,煩人精,我世上最討厭的人就是你!”
傅錦梨臉色刷地一下蒼白,小孩兒無措地攥緊了自己的衣裳。
爹爹說討厭她。
嘴角控製不住地往下撇,淚水迅速漫出。
又被她拽著袖子擦去。
聲音帶著哭腔。
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卻找不知人告狀隻能自己悄悄抹眼淚。
“你騙人。”
垂下眼來,不再去看傅應絕,可是看不見,還是能聽到聲音的。
傅錦梨想,為什麼小罩子不管用呀,能擋住人要是連聲音都遮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