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沐見殷離後腳回來,輕輕扯了扯殷離的袖口,抬起頭來以眼神詢問。
殷離看著那雙烏黑的眼睛,忽而想起方才阿七說的話。
他真的要殺蕭沐嗎?
可如果不殺,難道他要乾等著把蕭沐熬死?看這病秧子氣色一日比一日好起來,他等得起嗎?
可若是動手......
殷離的腦子裡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拔河,將他拉扯得搖擺不定。
而蕭沐還在看他,一雙眼睛又懵懂又乾淨,看得他漂亮的眉宇緩緩蹙起,最終低聲道:“跟我來吧。”
蕭沐眼神一亮,雀躍起身跟上。
*
二人離開紫寰殿,往一處偏僻的院落走去。
殷離瞥眼蕭沐,淡淡道:“那個地方可是個不詳之地,恐怕衝撞了你,即便如此,你也要去嗎?”
蕭沐腳步一頓,疑惑看過來,“為何不詳?”
殷離望著不遠處被關著的院門,沉聲道:“我出生時,天有異象,一道紅光墜落,砸出一道隕坑。”
“欽天監稱皇子降生時紅光現世,衝撞紫微,是大凶。然好在我是個女子,對紫微構不成威脅,才能留得一條命在。但千萬不可嫁為人婦,否則夫家必有災厄。”
他說時扭頭看向蕭沐,“可國師卻說我能給你衝喜,怕不是害了你?”他說這話,半是真話半是試探。
聽到自己是災星,蕭沐會作何想?會不會如同他兒時遇見的那些人一樣,對他避而遠之?
會不會後悔對他強取豪奪?
蕭沐本來是要聽劍的由來,卻聽了半天的隕石,災厄什麼的,不由一臉莫名,卻還是認真地道:“我不信這些。”
“而且這與追光有何乾係?”
殷離眯了眯眼,“追光就是在那隕坑中發現的。”
蕭沐恍然地哦了一聲,忽然眼中微微亮,“所以你是與追光一同降世的?”
殷離沒看懂蕭沐為何麵露雀躍,隻是點點頭。
難怪!蕭沐感慨,難怪他第一眼看見公主,就覺得對方的氣息跟老婆很像,應該是追光墜落時,被打散了的靈體沾染了公主的魂識的緣故吧?
若非他的劍靈千年來尚未形成完整靈體,他都要懷疑公主是劍靈轉世了。
上輩子他不是沒見過,有些人的劍靈便化了形,時不時就從劍變成人,還不受劍主控製。
太慘了。
好在他的老婆劍隻凝聚出幾縷靈識,與完整的魂魄相距甚遠,否則一旦劍靈化形,真變成個女子站在他麵前,他大概會一掌把人拍回劍。
劍就是最完美的形態,可千萬不要變成其他什麼東西。
忽在這時,耳邊傳來幾名女子的嬉笑聲。
“哎呀,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阿離。”
二人尋聲望去,見兩名衣著華貴的女子走來。
殷離麵色不改,福身對二位行禮,“見過容妃娘娘,熙嬪娘娘。”
容妃笑盈盈的,“聽說今日阿離與世子一同回宮謝恩,本宮還想著去紫寰殿湊個熱鬨看望二位,瞧瞧,這不就碰上了。”她說時,轉臉看向蕭沐,“世子這是要去哪?”
不等蕭沐回答,身旁的熙嬪故作驚訝道:“看這方向,是要去那片禁地吧?”說時悄悄指了指遠處的一扇破敗的鐵柵欄門。
容妃望了望,故作姿態地驚呼:“哎呀那裡可去不得,晦氣。”她說時看著殷離,眼睛裡滿是嫌惡。
殷離不發話,隻瞥向蕭沐,觀察他的反應。
蕭沐像是有點不高興。
見蕭沐不接話,二妃對視了一眼,硬生生地繼續話題。容妃狀似好言相勸:“聽聞世子病弱,還是不要去那個地方找晦氣了,免得衝撞了你。”
熙嬪捂嘴笑,“姐姐忘了?世子爺可是娶了阿離衝喜呢?要說晦氣,那阿離可才是......”
容妃做恍然大悟狀,“瞧我這記性,阿離可是跟那禁地頗有淵源。你說這國師也是的,怎能說阿離能給世子衝喜呢?這不是給世子找晦氣嗎?”
“誒,姐姐這您就不知道了,衝喜可不就是要找命硬的衝嘛?瞧瞧這世子的身子不就果然好起來了?”
“對呀!”
兩名妃子說著說著就又笑起來。
殷離自小聽慣了這些冷嘲熱諷,早就不在意了。反而是蕭沐越聽麵色越嚴肅,皺著眉想他的老婆什麼時候晦氣了?
他冷眼看向兩名女子,正色道:“胡說八道。”
眾人一愣。
蕭沐明顯有些不快,“都是些牽強附會之言。追光降世若能帶來災厄,那我便是這天底下最大的災星。我們正好般配。”他的一張白淨小臉氣鼓鼓的,拉起殷離就往那扇緊閉的院門走。
他說的自然是他與劍正般配,但聽在眾人耳朵裡就變了樣了。
殷離被拽著走,愣怔間看著前頭的蕭沐背影,忽而感覺自己的心跳有點紛亂。
在他們的身後,兩位妃子愣在原地,須臾才反應過來,紛紛捂起大張的嘴做驚愕狀。
蕭沐是在說他跟殷離天生一對?!
後頭跟隨著的宮女太監也垂首瞪大了眼,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嘖嘖嘖,都說世子愛公主愛得深沉不惜強取豪奪,傳言誠不欺我!
直到二人走遠了,在場眾人才回過神來。
容妃收斂神色冷笑了一聲,“現在憑著喜歡阿離當然什麼話都說得出,等著吧,等他看見那地方,肯定後悔。”
熙嬪抱著一幅看好戲的心態,對容妃眨眨眼,“瞧瞧去?”
容妃勾了勾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