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二合一)(1 / 2)

粥棚前已經聚集了大量流民,正在排隊取粥,一旁有人拿著紙筆登記願意上壩的勞工,還有官兵吆喝著:“隻要願意上壩,每人每天二百文錢,一家老小都能在安置地落腳糊口,不用外出逃難,不會餓死!等洪水退了,但凡出了力的,都能得朝廷嘉獎,有額外賞錢!”

隻是那書記官麵前的隊伍寥寥,幾乎沒人肯去登記。

有難民一身襤褸,後退幾步將自己藏在人堆裡,小聲嘟囔:“之前不也說的什麼每日二百文,但凡去了的,大半個月餉銀一分沒給,上回洪峰還卷走十三個,連撫恤金都沒有!現在誰還肯去白白送命?”

招募的官兵聽見這句,正想著教訓幾句,但眼角餘光瞥見站在一旁的蕭沐與殷離二人,才想到這倆人的凶殘早就傳來了,一時沒忍住打了個顫,這才變了個臉色,好聲好氣地對難民解釋道:“河道官欠的餉銀和撫恤金都會補上,這回新上任了一位河道巡撫,絕不會拖欠餉銀,保證一日一結!”

難民們還是不信,竊竊私語著:“巡撫有什麼用?太子殿下都來過,結果還不是跑了?”

“上頭那些官老爺成日裡養尊處優,哪見過黃龍什麼樣?那個什麼巡撫,我看他見識一次黃龍,肯定也得跑!”

“就是!”

“說什麼補上餉銀,銀子呢?在哪?不見銀子,還想招人?白給官老爺賣命?做夢吧!”

他們已經自己討論的聲音壓得足夠低,卻忽然聽見一個聲音不輕不重地傳來,雖然不大,卻異常清晰地在這一片喧嘩中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裡:“你這話說得不對。”

眾人一愣,尋著聲音看過來,便見到兩個人影。

其中一名身著煙青色浮光錦直裰的清俊公子,腰間係著蟠虺紋玉帶,一旁站著的似乎是一名女子,身量與那男子一般高,身著絳紅色妝花緞女款勁裝,肩上披著一件輕紗外袍,馬尾高束,一身颯爽。

二人容貌氣質具是不凡,那女子的容貌更是令人驚歎,一群流民立即看直了眼,同時發現自己的議論被聽了去,誠惶誠恐地垂下頭。

蕭沐看著眾人,繼續道:“修築堤壩,搶險堵口,怎麼能說是為官老爺賣命?你守護的難道不是你自己的家鄉嗎?”

他說時掃過在場的難民,“若是大壩被毀,你們祖祖輩輩留下來的田產,宅地豈非毀於一旦?”

殷離聽見這句,不由挑了一下眉,這呆子怕是從未見過苦難,便也不知道這些百姓流離失所,哪裡還有餘力守護祖業?

於是他衝蕭沐搖搖頭,又使眼色示意蕭沐看向災民。

蕭沐這時才注意到,這些人因為連日逃難,個個麵黃肌瘦,狼狽不堪。

他麵露恍然,好像知道公主為什麼製止他說下去了。

對於凡間的百姓來說,溫飽才是第一要務。

難民聞言沉默了片刻,須臾,有人不忿道:“就算帶著一家老小逃難,也比死在壩上,留下家中孤兒寡母孤苦無依的強!”

“就是!人都死了還說什麼田產宅地,都是屁話!”

這話讓蕭沐無法反駁,確實上壩就有一定風險,他又不能保證不死人,對他來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困難是一劍解決不了的。

他囁嚅了一下,沉沉道:“抱歉,我太想當然了。”

見蕭沐的眉心揪起來,一幅困惑又迷茫的模樣,殷離不由揚了一下唇,對眾人正色道:“此次犧牲在抗洪前線的壯士,都給糧給地給錢,一日三餐管飽,二百文錢每日現結絕不拖欠。若是家中獨子,父母由朝廷奉養,絕無後顧之憂。”

其實殷離早已用巡撫的名義從周圍府縣調來了官兵去了壩上,隻是一來人手不足,二來,他需要給這些流民一個在災難麵前能糊口的途徑,不至於四處流浪。

一旦人們因為災荒而逃難,往後人口就很難再回流了。

一名女子手中還抱著個孩童,聞言,怯怯地問:“每日二百文,現結?是真的?”

殷離看著她,鄭重點點頭。

女子又問:“那我......我能去嗎?”

“當然,隻要肯出一把力,不論是在前方抗洪,還是在後方幫助後勤,甚至每日在粥棚幫工,都算工錢。”

女子眼中一亮,連忙到書記官麵前道:“那我......我去。”

人群騷動起來,許多人眼見那名女子報了名,都蠢蠢欲動,卻還是沒人出頭,始終麵露猶疑。

此時一名壯丁道:“空口無憑!你們是什麼人?我們為什麼要信你們的?”

立即有侍衛指著難民怒斥:“大膽!這位是今次的河道巡撫蕭世子,還有五公主殿下!”

眾人一愣,這才露出一點怯色來。

走了個太子,又來了個公主,還有個什麼世子爺?

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當朝太子都嚇跑了,公主有什麼用?”

殷離雖是聽見了,卻麵不改色,“你們要的餉銀馬上就來。”

蕭沐聞言,扯了扯殷離的衣袖,壓低了聲音道:“殿下,此次來得急,我沒帶那麼多銀錢。”他說時,還在腦子裡用他那不太靈光的算術飛速算了一下。

旋即麵露難色。

一人一天二百文,一百人就是二十貫,一萬人就是二千貫,半個月光累計欠下的餉銀就得三萬兩銀子。

不是拿不出,實在是沒想到,當個巡撫還得替河道官補窟窿。

殷離猝不及防聽見這句,還愣了一下,直直看著蕭沐半晌,從對方苦惱的神色裡看出來,這呆子竟然真的在思考用王府的錢付餉銀!

殷離沒忍住噗嗤一聲,強壓下笑意,忽然腦子裡靈光一閃,故作感慨地道:“是啊,這可怎麼辦,拿不出錢,就沒有勞工搶修堤壩,屆時洪峰再來,這年久失修的鄭家堰就要決口,下遊七州縣的百姓可就都要流離失所了。”

蕭沐眨眨眼,好嚴重的樣子!

他認真思索了一下,道:“我派人連夜八百裡加急趕回王府取銀票,來回最少也得四五日.....”

“哎,趕不上了。”殷離故作惋惜地搖搖頭,“按照頻率,下一回洪峰恐怕就在這兩日。”

蕭沐一怔,絞儘腦汁思索起來,這個世界好麻煩,沒有靈力不能禦劍,他若是強行調用道胎修為倒也不是不行,就怕到時候他人是趕到了,身體也被靈力給撐爆了。

這可怎麼辦。

見他苦惱,殷離勾唇,故作神秘道:“世子彆急,銀錢我有辦法,隻不過,這忙我可不白幫。”

蕭沐疑惑,那可是三萬兩銀子,公主能有什麼辦法這麼短時間內拿出來?

可他沒有多問,隻是鄭重地道:“若公主果然能解決這燃眉之急,便算我欠公主一個人情。”

看著蕭沐一臉真誠,殷離心頭又有點癢,又是有些震驚,這個呆子,明明就是個實心眼直腸子,到底是怎麼讓人把他傳成那樣的?

什麼多智近妖?什麼冷血冷性?

根本南轅北轍。

不過如果不是蕭沐這麼呆,恐怕也不會平白讓人潑了這麼多汙水,沒辦法,今後也隻能靠他幫這呆子想辦法洗去汙名了。

他如此想著,心底一片柔軟。

有些膽子大的流民對殷離的話不以為然,“什麼一會就到,怕不是跟那河台大人一樣,又是緩兵之計吧?咱們還不如填飽了肚子就往盛京去,那裡達官貴人多,黃龍肯定淹不到那。”

人們推搡間,卻聽見陣陣馬蹄聲以及車輪轂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餉銀來了!”不知誰喊了一句。

這一聲令眾人紛紛轉頭望去,“騙人的吧?”

“好像是真的,好多箱子!”

為首阿七身著差役的服飾快步跑馬而來,至殷離麵前下跪道:“殿下,都辦妥了。”

殷離點頭示意,阿七便站起身來,至他耳邊嘀咕了兩句什麼。殷離聽了眸子微動,點點頭,“做得好。”

就在兩個時辰前,河道官宅邸。

大量金銀財寶被破門而入的鉉影衛搜出,被一一規整搬至院中,還有人不斷在往外搬東西,而府兵們早就被繳械按倒在地。

河道官麵色大駭,色厲內荏道:“你們是什麼人!竟然強搶朝廷命官,你們不要命了!”

阿七睨一眼河道官,一腳將其踹翻,河台被踹得翻滾躺倒在地,捂著鼻青臉腫的臉指著阿七:“你你你......”

阿七半蹲下來,掏出一塊腰牌在河道官眼前晃了晃,“我們是什麼人,吳大人還是不要打聽得好。”

那是塊純金腰牌,上麵雕著龍紋。

隻是晃了一眼,河道官吳晉的臉上便慘白一片,癱軟在地,雖然不清楚這些人是哪個衙門的,但腰牌上的龍紋隻說明一件事情,這些人直屬陛下管轄,而且從方才十三人就把他整個府裡的衙役府兵都打得毫無招架之力來看,這些人絕不是一般的官差。

吳晉心知自己攤上大事了,可還想掙紮一下,“就算是陛下,也不能不問而搶吧?”

卻見阿七冷笑了一聲,打量一眼對方,“大人還不知道吧?太子殿下可是剛回朝便上了折子彈劾你,說鄭家堰年久失修皆因大人貪贓枉法,中飽私囊。你不會真以為自己還有命花這些錢吧?”

吳晉震驚得瞪大眼,“不可能!太子殿下怎麼可能彈劾我,我可是雲......”話音卻在他觸到阿七似笑非笑的眼神時戛然而止。

阿七睨他一眼,嗤笑道:“雲家如何?你以為雲家這時候還會保你?一旦鄭家堰失守,他們必要推出一個替罪羊,這個人......”他說時意味深長看河道官一眼,“除了大人,還有第二個人選嗎?”

“大人猜猜,屆時雲家為保自己清白,會不會滅了大人的口?”

河道官聞言渾身打了個激靈,目露驚恐:“你怎麼知道雲家......”

阿七躬身下來,湊到河道官耳邊壓低了聲音道:“我不僅知道這些,我還知道你有本賬簿上,河道上每年的賑餉銀一波一波地往盛京送,送去了哪裡,賬簿上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你以為它能保你的命?”

阿七的聲音聽在河道官耳朵裡猶如催命符,聽得他驚恐萬狀,渾身是汗,像是個漏氣的羊皮筏子,隻是絕望而呆滯地囁嚅道:“我.....我......”

“隻怕雲氏第一個便是滅你的口,甚至為了斬草除根,永除後患......”阿七說時睨眼看向院中被侍衛押在一旁的一對母子。

吳晉順著阿七目光看見那對母子,霎時瞳仁震顫,心理防線完全崩潰,痛哭流涕地哭喊道:“救命,大人救我啊,每年的賑餉銀,我自己根本留不下多少,統統送給雲家那位了啊!我冤枉啊大人!”

吳晉聲嘶力竭哭喊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阿七嫌棄地覷他一眼,半蹲下來拍拍吳晉的臉:“想要活命,就得舍下一身剮,屆時五殿下自會救你。”

吳晉看一眼周遭的金山銀山,終於垂下雙手無力掙紮,目光呆滯,耳邊甚至出現了嗡嗡的耳鳴聲,隻隱隱聽見阿七道:“這些銀錢都是大人體恤百姓,為國分憂,自願捐贈的,五殿下會請世子爺上書為大人表功,屆時能不能功過相抵,還要看大人肯不肯好好配合了。”

“那麼,賬簿在哪?”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