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喝完,以袖沿擦了一下唇角拭去水漬,抬頭看向蕭沐,見對方正盯著自己,“怎麼了?”
蕭沐看了他好一會,才道:“你......有沒有什麼感覺?”
殷離挑眉思索,這話什麼意思,他該有什麼感覺嗎?其實這水的味道怪怪的,但蕭沐這麼問,殷離又不忍對方失望,於是眸子一動,“很......解渴?”
蕭沐晶晶亮的眼睛霎時黯淡下去,微微歎出一口氣來。
沒用啊......
看來沒有靈氣驅動的符籙還是不管用。
殷離不懂蕭沐怎麼突然又不高興了,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想了想,忙找補道:“很好喝,很高興,很感動?”
蕭沐眸子垂下來,露出越發失望的表情,望著篝火出神。
殷離在他身旁半蹲下來,疑惑道:“你怎麼了?”
蕭沐搖搖頭,“沒什麼。”
殷離不解,“那你為什麼不高興?”
蕭沐看著他,欲言又止,該怎麼說呢?告訴老婆實話嗎?因為他沒法把老婆變回去,要讓老婆失望了嗎?
他看著殷離一副疑惑的表情,囁嚅了一會終於還是把話都咽了回去。
他說不出口,都怪他太沒用了。
真對不起老婆,讓你失望了。他想著。
如果此刻他的靈台裡有個哭泣小人,那麼他的淚水足以把靈台淹沒成汪洋。
他看見殷離一臉擔憂看著自己,連忙打起精神。
才失敗一次而已,怎麼能氣餒呢?為了老婆,他要振作!
於是他搖搖頭,“我沒有不高興。”
他說時目光瞥見一旁有株桃樹,再次靈光一閃,有了!
他幾步走上前,攀折下一株桃枝,隨後跟侍從要了把匕首,坐回篝火旁,將桃枝削頭去尾,隻留一個吊墜般的大小,提起刀尖在上麵雕刻起來。
殷離好奇湊上去,見蕭沐動作很快,不過十幾刀下去已經削出一個人形輪廓。
“你做什麼?”
蕭沐雕得認真,頭也不抬道:“給公主雕個木偶吊墜。”
殷離心跳頓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你......給我雕的?”
蕭沐點點頭,刀尖雕琢了幾下,就在木偶人的頭部出現了立體的五官,一個栩栩如生的女子模樣便成型了。
又琢磨了小半盞茶的功夫,他將不到巴掌大的木偶人拉遠看了看,對比殷離的麵容,輪廓很粗糙,不過才有三五分像,但是夠用了,他想著,重要的不是有多像,而是要沾染公主的氣息。
他在木偶人的發髻處穿了一個洞,然後跟侍從要了跟紅繩穿過去打了個結。
殷離欣喜道:“這麼快雕好了?”
蕭沐嗯了一聲,遞給殷離,正想說讓公主戴幾個時辰,染上了氣息就能拿回來施法了。
卻見殷離接過那木偶人,“沒想到你還會做這個,謝謝,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蕭沐愣了一下,想說這不是禮物,他還要拿回來的,卻見殷離將紅繩掛在了脖子上,又妥帖將吊墜放入衣襟中。
殷離心說他的努力成果如此顯著,這呆子都會給他雕吊墜了!雖然變了個人的呆子有點怪,但怪點就怪點吧,至少挺貼心的,比之前石頭一樣不為所動要好多了。
繼續努力,他想著。
蕭沐有點茫然,公主這是把這偶人當禮物了?。
可送給彆人的禮物還能拿回來嗎?
好像不太行。
怎麼辦......
正在此時,快馬前去探路的侍衛回來了,“世子爺,殿下,距最近的城鎮還有二十幾裡,這天色要暗了,咱們早些趕路,還能在天黑之前找驛站落腳。”
蕭沐點點頭,暫時把要回吊墜的事情拋諸腦後,反身上了馬車。
*
到了驛站,茗瑞本欲開一間上房,蕭沐卻阻攔道:“開兩間。”
茗瑞一愣,恨鐵不成鋼地看一眼蕭沐,又瞥一眼殷離,“世子爺,最近都是殿下照顧您,要不今晚還是......”
蕭沐一本正經認真道:“正是因為殿下照顧我這麼久,才該讓她好生休息。”
“可是你的身體......”殷離本想掙紮一下,說他不用休息。
蕭沐打斷他:“我現在已經大好了,又有侍從守夜,有事我喊他們就行了。”
殷離見他堅持,也不掙紮了,心說分房就分房吧,反正最近天熱火氣旺,眼下病秧子又醒了,萬一......
算了,還是分開睡穩妥。
他這麼想著,便點點頭,“也好。”
兩人的房間在二樓遙遙相對,中間隔著不大的中庭院落,窗子相對相隔十數丈遠,推開窗門還能看見對方房間的燈火。
殷離奔波了一天,讓人安排了浴桶解乏。
房內熱氣氤氳,從半透明的屏風後杳杳升起,燈火照耀出一個人影,健碩飽滿的線條從肩部往下,至腰間時驟然收緊,隨後曲線一轉,勾勒出緊致的臀線。
伴隨著水聲,人影沒入了浴桶中。
殷離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舒適得喟歎一聲,將後頸擱在浴桶上,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腦子裡滿是蕭沐喊他老婆的模樣,想著想著,唇角就不自覺地勾起來。
窗外卻在此時傳來一聲夜梟的鳴叫,殷離忽地睜眼,表情一冷,“誰?”
“殿下,是十四。”
殷離眸子一轉,斜睨向空無一物的窗外,道:“何事?”
窗外的人聲繼續傳來:“南邊有動靜,應該是雲氏派的人。”
“這就來了?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殷離並不意外,鉉影衛的情報網經過這幾年積累下來,已成氣候,重點盯防的幾處,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讓他們來。”殷離道:“該讓吳晉吃點教訓,乖乖交出賬本了。”
“是。”
此時,對麵的房內。
茗瑞替蕭沐收拾好床榻後又滔滔不絕地說了些蕭沐昏迷時發生的事,左不過是公主如何辛苦,百姓如何愛戴二人雲雲。
蕭沐心不在焉地聽了會,便揮退了下人們,獨自一人望著帳頂陷入沉思。
眼看最適合作法的子時快到了,怎麼辦,該怎麼跟公主討回那吊墜呢?
要不然直接討吧?就說借來一用?
公主是個大度的人,應該會答應的,反正他隻需要用一晚上就好了。
屆時老婆回到了劍裡,也就不需要那吊墜了。
這麼想著,他暗自點點頭,下定了決心後翻身而起。
他披好外袍,正欲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窗外。
他雖身子弱,視力卻仍是很好,越過窗楞,他看見對麵公主房內點著的燈火,透過窗紙散發昏黃的光芒,微微照亮了窗下的瓦楞,勾勒出一個模糊的黑色人影。
那人影半蹲著將整個身體藏在窗下,一隻手還扒在窗沿邊上,鬼鬼祟祟一幅隨時要破窗而入的模樣。
蕭沐目光一緊,有刺客!
他如風一般走出門外,走時還對留守在外間的茗瑞喊了一聲,“公主那有刺客,叫人!”
茗瑞吃了一嚇,立刻大嚷著撒丫子往樓下跑,“抓刺客!”
蕭沐箭步如飛,十數息的功夫就穿過了回廊來到殷離房外,他高喊一聲:“殿下!你怎麼樣?”說時抬腳飛踹,破門而入。
殷離一驚,低聲對十四道:“走!”說時起身飛快拉過屏風上掛著的寢衣披在身上。
此時蕭沐已經三步並做兩步越過屏風來到了窗邊,一把推開窗戶,正欲往外探去,卻忽地被一個力道一拽,他猝不及防腳下一個趔趄,就見一個白花花的人影帶著濃濃的水汽撲了過來。
蕭沐一愣,懷中突然多出來一個溫熱的軀體,還帶著滿滿的潮氣。
潮熱氣息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還帶著清淡的冷梅香。
殷離緊緊摟著人,下巴擱在蕭沐肩窩裡,心臟跳得飛快。
他一麵道:“世子,我害怕。”一麵抬眼覷向窗外,見一道黑影飛快地消失在院牆後,才微微鬆下口氣。
還好,十四跑得及時,這呆子應該沒看見。
蕭沐整個人愣住了。
眼前是水波嬋嬋的浴桶,似是剛剛有人從裡頭出來,攪翻了大量水澤打濕了地麵,而懷中是隻披著一件薄薄寢衣的公主。
反應過來的蕭沐抽了口涼氣,公主這是在......洗澡?
而他就這麼闖進來了。
二人相擁隻隔著夏日薄薄的衣衫,殷離更是隻披了寢衣在肩頭,衣襟大敞著,肌膚與蕭沐的衣衫緊緊貼在一起。
蕭沐隻覺貼上來的胸膛好像有點硬,膈得他眉心一緊。
之前騎在馬背上時他就領教過了,不過那時候後背貼著公主,現在前胸相貼,那觸感就更明顯了。
比他還硬,這......合理嗎?
不過蕭沐很快給自己找到了解釋,老婆是劍嘛,身子硬點也正常......吧?大概。
反正他從來沒碰過女人無從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