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亦揚起笑,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王妃笑得合不攏嘴,沒想到自家兒子的功夫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她一定要寫封家書送去北境,讓老王爺也高興高興。
“蕭沐,你這一招劍訣叫什麼名字?”隆景帝招呼人上前問道。
蕭沐的身影穿過漸漸散去的霧氣向眾人走來,“萬劍訣。”
待到蕭沐走到皇帝麵前,霧氣散儘,彩虹也消失了。
隆景帝笑著點頭,拉過蕭沐的手背拍了拍,意味深長看一眼殷離,“朕看這不是什麼劍訣,便稱為仙法也不為過,諸位以為呢?”
這一聲引來眾多附和聲。
甚至有先前嘲諷了蕭沐的官員也忍不住心裡有些犯嘀咕。
本以為“一劍斷水”之類的傳言隻是愚民手段,如今親眼目睹了一番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劍訣。
這功夫顯然已經超越了人力,又聯想到之前就有傳聞,稱蕭沐曾收了邪祟,這病秧子難不成還真是神仙轉世?
那他們這些嘲諷了蕭沐的,該不會......
殷離的目光全程黏在蕭沐身上就沒下來過,直到他看見皇帝的眼神,忽然心下一沉。
蕭沐固然是單純想要送個禮,可父皇心中卻未必不會多想。
萬一蕭沐真是神仙轉世,對皇權會是多大的威脅?
殷離原本雀躍的心情在這一瞬間如遭瓢潑冷水,瞬間冷卻下來。
卻在此時,他看見隆景帝的眼神又恢複了平和,態度可親地拉著蕭沐一麵往殿內走,一麵含笑道:“世子的這套劍訣神奇非常,國師也是位高人,隻是常年深居淺出,改日你倆可以見個麵。”
殷離聽見這句,眉心一擰。
國師是個號稱老神仙的高僧,父皇該不是擔心蕭沐真是神仙轉世,要國師掌眼吧?
據他所知,國師可是皇後的人,屆時還不是由著皇後的意思胡編亂造?父皇難道會不清楚?
殷離在心頭嘖了一聲,心裡升起幾分懊悔來。
早知如此,獻禮之前就該攔著這小呆子。
聽見這句,原本滿眼厲色的雲皇後忽地揚起笑,高聲道:“是啊,世子能有這過人的本事,必定能與國師聊到一起。”
眾人紛紛回到座位。
這一回,之前的嘲諷之聲再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人看著蕭沐滿眼崇拜,還有人心驚膽戰。
那所謂蕭沐給自己臉上貼金,散布神仙轉世的說辭不攻自破。
憑這功力,那一劍斷水怕也未必是空穴來風。
殷離落座後終於能和蕭沐單獨說話了,怕蕭沐又透支了體力,他忍不住低聲詢問,“你怎麼樣?”
蕭沐搖頭,“這萬劍訣看著華麗,其實不過動用一點靈力......不是,劍氣罷了。”他隻要驅動追光,剩下的都是追光做到的,而且他現在的身子已經恢複到重傷之前,頂多是有點累,休息一會就好了。
看他麵色沒什麼變化,殷離才放下心來。
此時雲皇後瞥一眼與蕭沐交談的殷離,忽然揚起唇,笑道:“陛下,太子也準備了一份賀禮,隻是礙於禁足中沒敢親自送來,可今日是您的壽誕,太子一片孝心,已經在東宮外的寒風中等了足足幾個時辰,還請陛下體恤他的孺慕之情,允他親自送上賀禮吧?”
殷離聞言麵色微沉,不動聲色地舉起杯飲茶。
隆景帝皺了一下眉,眸中掠過一絲嫌惡,瞥一眼皇後,又挑不出這話的毛病,隻不太愉悅地點點頭,“就讓他進來吧。”
雲皇後笑逐顏開,衝身旁侍女使了個眼色,後者便退下了。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殷嗣捧著一幅卷軸進了殿。
“兒臣尋到前朝張奎的《賀壽圖》,特來獻與父皇,願父皇春秋不老,永享天倫。”
話落,一幅七尺畫卷由侍從們展開,圖上畫著壽星端坐在家宴中心位置,在眾人簇擁下,觀看著高台上表演的戲文。
隆景帝見狀眼前一亮,徑直下了高階,來到畫軸前,仔細觀摩後,滿意地點點頭,“確實是張奎真跡。”他說時瞥一眼殷嗣,表情緩和了些許,“他的真跡難尋,你有心了。”
幾名親貴見此也趁機附和起來,稱張奎的畫作世間稀有,太子能找到真跡一定廢了不少功夫雲雲。
殷嗣本是緊張又忐忑,聽見皇帝這句,如釋重負一般,忽地麵色一鬆,立即揚起笑來,“隻要能博父皇一笑,兒臣就心滿意足了。”
隆景帝著人將畫卷收起,卻見皇後亦走下高階,“這麼難得的畫作,陛下可否也讓臣妾一觀?”
隆景帝似乎很是高興,招呼來眾人一同觀畫。
席間的親貴們紛紛圍了上去,對著畫作評頭論足。
蕭沐對畫沒興趣,坐在原地不動,暗暗琢磨這種席麵似乎還要持續很久,他閒得沒事乾,捏了兩隻紙人悄悄放在掌心,藏在桌下,模擬劍招扭打起來。
殷離見他閒得發慌,垂著頭不知在看什麼,湊過來輕聲道:“很無聊嗎?一會等開席之後可以找更衣的借口出去散散心。”
蕭沐點點頭,正想說他可以自娛自樂,便聽見那頭皇後捂嘴笑道:“這張奎的筆力真是好,把那戲文裡的花旦畫得惟妙惟肖,連男扮女裝的味道都畫出來了,花旦雖說扮的是女子,卻依稀透著男人的骨架與身段,真是妙啊!”
聽見這句,殷離眉心微微一皺,一絲不詳的預感升起。
隆景帝的注意力全在畫上,沒聽出這話的言外之意,挑眉哦了一聲,俯身去看,片刻後勾了勾唇,滿意地點點頭,“確實如此。”
雲皇後一笑,“要說男扮女裝,咱們席上也有一個,那手段可不比那戲班子裡的花旦差到哪去。”
眾人聞言紛紛聽出這畫外音,麵露驚訝狀,皇後這是在暗指誰嗎?
這話連蕭沐都聽出不對勁了,下意識就向殷離看去。
一直安靜坐在席上的怡妃聞言,舉著茶盞的手一抖,差點砸落,她神色慌亂地看一眼皇後,又看一眼殷離。
卻見殷離神色坦然,向她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隆景帝的笑容定在臉上,忽然目光一厲,直起身來,沉沉道:“皇後,你這是什麼話?”話落便招來侍從,沒好氣道:“把畫收了。”
雲皇後似笑非笑地看著殷離,反問道:“阿離,你說是嗎?”
殷離麵色坦然,“兒臣不知皇後娘娘在說什麼。”
雲皇後冷笑一聲,“不知道?男扮女裝,以公主身份瞞天過海的,不就是你嗎?”
隻聽哐當一聲,怡妃手中茶盞落地,場麵寂靜片刻後,忽然爆發出陣陣嘩然之聲。
“皇後!你在胡說什麼?”隆景帝麵色一沉,厲聲警告道。
殷嗣亦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雲皇後,“母後......”他看一眼皇帝陰沉的臉,又看一眼殷離,心下忽地一緊,“您在說什麼?誰男扮女裝?”
卻見雲皇後恨鐵不成鋼地狠狠瞪一眼殷嗣,又轉頭對殷離冷笑:“本宮說的就是五公主殷離,他可男人!”
“這不可能!”
還沒等隆景帝開口,殷嗣率先脫口而出,“母後,您是不是搞錯了,阿離怎麼可能......”
“看呐,殷離裝得多好啊,闔宮上下全給他瞞過了!”雲皇後說時,扭頭指向仍坐在席間的怡妃,“這可多虧了怡妃的好謀劃!竟將一個皇子扮做公主,膽大包天欺上瞞下十六年有餘!”
“這是欺君之罪!”
蕭沐聞言眉心擰緊,從桌下伸出手去,握緊殷離的手,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壓低聲音道:“彆怕,有我在。”
殷離本來還想安撫蕭沐,但看見對方握緊自己的手還一幅憂心的模樣,不由揚了一下唇角,皇後的話聽在殷離耳朵裡都成了耳旁風,眼裡隻剩下蕭沐一雙烏黑而真誠的眸子了。
小呆子,殷離在心頭暗道,你可要好好記住你說過的話,要護我一輩子。
雲皇後的這番話令在場眾人皆是一驚,瞪大了不可思議的眼睛看向殷離。
甚至有王爺湊近了去看,企圖從殷離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似的,這妥妥是個美人胚子啊,怎麼可能是個男人?
大渝的第一美人是個男人,這說出來誰敢信呢?
眾人實在不敢置信,還有位高權重的老王爺站出來發問:“皇後娘娘,您說的可有憑借?這憑空指認一名公主是男人,不太好吧?”
這一聲引來一些附和,把公主說成是個男人,對公主本人乃至皇室的名聲都不利。
殷離卻是麵色泰然自若,沉默不語。
他是當朝公主,這種事情隻要當事人不承認,誰還能強行扒了公主的衣衫確認不成?相信隻要皇帝不開口,沒人敢對他無禮。
隻見隆景帝沉聲警告:“皇後,胡鬨也要有個限度。”
卻見雲皇後仿佛是早有預料,胸有成竹道:“本宮絕非胡說,我有人證!”
她說時一招手,便見兩個人影從殿外走了進來。
怡妃怯怯抬眼望去,見到其中一名老婦人時,瞳仁劇烈收縮了一下,唇瓣亦開始微微顫抖,一幅驚恐模樣。
而殷離亦逆著光看去,見到那眼生的老婦人身旁站在一名男子。
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他眸色一沉。
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