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滿眼溫柔地看著那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場中人,老王爺則是瞪大了眼,“沐兒的功夫......”簡直超出他的想象。
感應到來人,蕭沐眸子一動,餘光瞥見二人出現在場外,於是一揮袖,便見那氣牆“轟——”地發出一聲震響,氣流以蕭沐為圓形倏然散去。
眾人被強大的氣流衝開,紛紛被震出丈外,重重摔在地上,發出齜牙咧嘴的痛叫聲。
蕭沐沒看他們一眼,扭頭衝蕭衍走來,走時還道:“沒能推動我半步,賞錢沒了。”
話落,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圍觀者上千,目光齊刷刷聚焦在蕭沐身上,具是震驚不已的表情。
蕭衍看一眼倒地不起的眾人,又看一眼走來的蕭沐,欣喜之情溢於言表,“沐兒,你何時學了這麼一身功夫?”
蕭沐想了想,“偶爾得了個機緣,自己練的。”
蕭衍表情中寫滿了不可置信,“竟然是自學?”
這是能自學成才的水平嗎?難不成......老王爺心頭一動,他蕭家真下凡了個神仙?!
他激動的心情掩飾不去,“太好了,不愧是我蕭家的兒郎!”他笑得合不攏嘴,拉著蕭沐就往回走,一麵走一麵道:“你快教教爹爹,你剛才是怎麼做到的?”
“用的氣勁。”蕭沐淡淡道。
二人走時,耳邊忽地傳來呼喊聲:“世子爺威武!”聲音漸漸連成一片,越發雄壯,響徹雲霄。
殷離不由心潮澎湃,看著由燦橘的暮色中走來的眼前人,仿佛那些霞輝在蕭沐周身鍍上了一層金光,真如下凡走來的仙人,那樣熠熠生輝,渾身都透著光彩。
這樣美好的人,就該活在眾人的矚目裡,成為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辰。
卻在此時,一陣寒風吹過,蕭沐忽地喉間一癢,悶悶地咳了一聲。
殷離箭步上前從茗瑞手中奪過狐裘給蕭沐披上,“天冷,回帳子吧。”
蕭衍默不作聲地看著殷離緊張蕭沐的模樣,心頭的一塊石頭徹底放下,又對蕭沐道:“你身子弱,軍營中條件不好,走,咱們回府休息。”說時便招呼侍從去套馬車,“藩邸離這不遠,轉眼就到了。”
殷離摟著蕭沐上了馬車,蕭衍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前頭。
殷離連忙將藥找出來給蕭沐服下,又摟著人順氣,眼看著蕭沐不咳了,才放下心來。
車廂內點著微弱的燈火,將不大的空間照成一片昏黃。
此時車轍滾過地麵發出硌啦硌啦的聲響,未久,又伴隨著一片簌簌聲,殷離透過車窗去看,見雪花飄落在車窗上。
殷離有些恍惚,居然下雪了啊。
鼻尖是熟悉的雪鬆氣息,懷裡是那副消瘦而柔軟的身軀,他將人越摟越緊,又將頭埋在蕭沐頸側蹭了蹭。不舍在心裡越聚越多,他越來越不想走了。
蕭沐被勒得呼吸不暢,發出一聲疑惑:“阿離,怎麼?”
殷離將人鬆開,卻又沉默地盯著蕭沐看了許久,那目光熾熱,似是生怕少看一眼似的。
然而沒過多久,馬車就到了藩邸,外頭傳來茗瑞的呼聲:“世子爺,殿下,我們到了。”
殷離強壓下心頭不舍,囁嚅了一下,才啞著聲音道:“小呆子,我該走了。”
蕭沐微訝,看了一眼車窗外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天色,“現在就走?”他本想著殷離連日趕路,至少會在城中休息一夜。
蕭沐知道殷離這一走,他可能幾個月都見不到對方,一想到這裡,他心頭莫名地就有些酸澀。
殷離悶悶“嗯”了一聲,旋即又安撫性地對蕭沐笑了笑,“我得即刻動身,免得......”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蕭沐漆黑的眸子反射著微光,嘴角也壓著,他竟是從中看出了不舍與委屈來。
他心尖霎時軟了,輕撫蕭沐的臉頰,“小呆子......舍不得我了?”
蕭沐一冷,原來這就是舍不得啊。那種又酸又疼,仿佛心臟被掏了一個洞的感覺,這樣的感覺要持續幾個月嗎?
會很難熬吧。
蕭沐“唔”了一聲,“我......”他說時,忽然有股衝動,想著乾脆陪殷離一起去算了。
可是對方行軍打仗,他的這幅身體又受不住長途奔襲,隻怕會拖累殷離。
對方更不會同意。
好想禦劍啊,他有些委屈地想。若是他能禦劍的話,就可以兼顧殷離與爹爹了。
隻是這個世界靈氣太過貧瘠,在這裡要想禦劍上天,就像是空折了隻紙鳶卻因為沒有風而飛不起來。
唯一的辦法,是釋放他道胎中儲藏的靈力來填補環境的不足,然而這對靈力的消耗是極其恐怖的,他封印的修為能劈山鎮海,自然也能彌補這種消耗,隻不過這具身體卻怕是吃不消。
要不改天試試這幅身體能承受的靈流極限吧,或許能找到法子。
茗瑞見裡頭沒人回應,撩開簾子探頭問道:“主子?”
卻見昏黃光線下,兩個人影正擁吻著,茗瑞眨眨眼,見怪不怪地放下簾子,扭頭衝蕭衍嘿嘿一笑,“老王爺稍等一下,世子爺......”他清了清嗓子,“還有些話要跟殿下聊。”
蕭衍心臟大條地哦了一聲,把韁繩丟給侍從,喊了一聲:“沐兒,爹爹給你挑間最好的屋子去!”說完便大步往府內去了。
殷離將人使勁摟著,像是要把人摟進身體裡去,強行填滿內心越來越大的那個空洞。
良久,蕭沐快要被吻得喘不過氣,殷離才終於強壓下不舍將人鬆開,“我會儘快回來的。”
蕭沐麵上被吻出一點潮紅,看著殷離點點頭,“我會想辦法來看你。”
殷離噗嗤一笑,曲指勾了一下蕭沐的鼻尖,“傻瓜,幾千裡地呢,你怎麼來?不如心裡多想想我。”
蕭沐想,我一定會想到辦法,但尚沒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會說,且殷離為了他的身子著想,必然不會同意他這樣的嘗試。
他隻支吾了一聲,鬼使神差說出一句:“我的心跟你會去。”
他說的是實話,殷離一走這麼久,他夜裡失眠時,腦海裡一定全是對方的臉,心也被挖掉了一個大洞,缺失的那塊也一定是跟著殷離跑了。
他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難得的情話,聽得殷離麵露忡怔,呼吸都急促了些,“小呆子......你、你再說一遍?”
蕭沐眨眨眼,疑惑:“我說錯話了?”
“沒有!”殷離摟著人像哄小孩似地晃了晃,帶著點壓抑的氣音:“你沒說錯,我的心也會留在你這。”
他說時將那紅豆手串摘下來,塞進蕭沐掌心,“你若想我,就看看它,幾個月很快,我儘量夏末之前就趕回來。”
蕭沐看著掌心的紅豆手串,指尖收了收,點點頭,“嗯。”
外頭傳來老王爺的聲音,“沐兒!快來!爹爹給你找了間最暖和的屋子。”
殷離終於把心一橫,牽著蕭沐走出車廂,他將蕭沐的手交到蕭衍手中,“老王爺,我走了,您好好照看小呆子。”
蕭衍拍拍殷離的肩頭,“你放心吧,他是我兒子,我疼他還來不及。”
殷離最後深深看一眼蕭沐,將狐裘的帽兜給蕭沐戴上,飄落的雪花片片落在帽頂,一圈雪白的狐毛襯得蕭沐的麵色更是如剔透的羊脂玉。
被吹得飛舞的狐毛掃過蕭沐的下顎,像是掃在殷離的心尖上,又癢又難耐。
他握著蕭沐的手反複揉搓握了好一會,自言自語般低聲道:“該放手了,再不放手我就走不了了。”
蕭沐的腕子上戴著那串紅豆手串,皙白的膚色與鮮豔的紅豆形成奪目的反差,他反手拍拍殷離的手背,“早去早回。”
殷離幾乎不敢抬眼看蕭沐,隻盯著那手串點點頭,隨後狠心扭過頭去牽了馬飛身而上,嫣紅的鬥篷在風中揚起後,袍尾落在馬背上。
他一扯馬韁,發出一聲響亮的策馬聲,如離弦的箭一般向遠處的城門疾馳而去。
蕭沐矗立原地,遙遙看著殷離的消失的背影,直到那人影消失在目之所及處,他還是呆呆地望著。
蕭衍亦望著遠處捏了捏蕭沐的肩膀,微歎道:“爹爹原本不放心你們二人在一起,畢竟身份在那擺著,遲早......”
“可殿下說他沒你不行,如今爹爹是看出來了,他的眼裡全是你,根本容不下旁人。”他說時笑了笑,“就跟爹爹年輕時看你娘的眼神一樣。”
“如此爹爹也就放心了。”
蕭沐淡淡“嗯”了一聲,依然望著遠處,感受這內心那處越來越大的空洞,他的心跟著殷離走了。
於是他低聲道:“我也是。”
沒有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