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接到指令,正欲退出大帳,卻在剛剛走到帳門口時,被兩名將士攔住了去路。
軍需官見狀,心頭一跳,故作疑惑看向蕭衍,“蕭王爺,您這是何意?我的屬下還有清點軍需等瑣事要辦,還是不要耽擱時間了吧?”
卻見蕭衍揚起一點笑來,直截了當道:“曹大人這是急著給雲陽明報信呢?”
軍需官心頭一咯噔,強堆起一臉笑來:“蕭王爺這是什麼話?閣老執掌兵部,下官就算有軍務要報,也屬分內之事吧?”
隻見蕭衍抬手一揮,霎時從帳外湧入數名士兵,三兩下把軍需官與其侍衛拿下,按跪在地上。
軍需官一驚,掙紮著的同時高聲道:“蕭王爺!您這是做什麼?我可是奉旨犒軍的欽差!”
卻見蕭衍悠悠然從高座上走下來,至軍需官麵前時,提了提衣擺蹲下來,歎了口氣:“曹大人,辰國人都都說我喜兵行詭道,定是個詭計多端之人。可是隻有雲陽明知道,我蕭衍若要玩心眼子,一向是玩不過他。”
“隻因我的心眼都放在對付敵軍上了。”蕭衍說時麵色忽地一沉,“而他卻可以肆無忌憚地算計自己人,把主意打到我鎮北軍頭上。”
他最後一聲說得又重又沉,還帶著怒火,聽得那軍需官瞳孔都顫了顫,一時竟不敢開口。
卻見蕭衍冷笑一聲,“我懶得跟你兜圈子,你最好跟我說實話,否則......這裡可是北境。”
蕭衍睥睨地看著軍需官,表情寫滿了說不出的倨傲與威懾,一股寒意直衝軍需官顱頂,麵前的人可姓蕭啊。
那個傳聞中,連皇室都不放在眼裡的蕭家。
落在這種人手裡,他真的還有活路嗎?
軍需官冷不丁打了個寒戰,眼珠子提溜轉了一下,故作疑惑,“下官......真的不知老王爺想要下官說什麼,我隻是奉旨辦差,這些軍需可都是陛下的賞賜啊。”
蕭衍冷冷掃一眼軍需官,直起身來,居高臨下地道:“犒軍到底是陛下的意思,還是雲陽明的意思,那個老家夥安排你到北境來還有什麼目的?說!”
話落,軍需官聽見身後傳來利刃出鞘的聲音。
他嚇得猛一哆嗦。
“我......”他張了張口,乾咽了一下,猶豫糾結半晌,仍是沒敢說出口。
現在若是交代了固然能活命,可回到盛京,被雲陽明逮到還是逃不過個死字。
卻在此時,一道白光忽低在眼前閃過,隨後便聽噌地一聲金屬聲在耳側響起。
軍需官瞪大了眼,隻覺脖頸上後知後覺地傳來刺痛感,他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一手的血跡,再垂眼一看,竟是一柄利劍,削鐵如泥一般刺入他雙膝之間的石板裡,劍鋒再靠近一寸,他的命根子可就......
軍需官嚇得渾身顫抖,戰戰兢兢地抬頭看去,正看見高階上,蕭沐一雙冷眼帶著警告看著自己,那目光冷得刺骨,他忽然感覺自己似被一道如凜冬般森寒的冷意鎖定了,強烈的恐懼感襲來,他竟渾身都抑製不住地打顫,嚇得大腦一片空白,隻剩求生本能。
“我......我說......”
“閣老......讓我在大營的水井裡......下藥......”
蕭衍聞言,麵上怒氣橫生。
蕭沐也對此一聲冷哼:“真是歹毒至極。”
待軍需官一五一十交代完畢,士兵又按著他,在抄寫的證詞上按了手印。
蕭沐的威壓撤去,他渾身一軟,癱倒在地,心知大勢已去,他顫顫巍巍地扯了扯蕭衍的衣擺,哭喪著臉道:“老王爺,我說了實話,閣老定不會放過我,求老王爺救救我一家老小!”
蕭衍瞥他一眼,“你隻需照常表現,到時候了就給辰國大營送信,說你已經把事辦成了,然後照樣回盛京交差,隻要你自己不說,雲陽明就不會知道你泄了密。”
軍需官一愣,“這......”
蕭衍看出了他的顧慮,“從今日起,北境的真實軍情不會及時上報兵部,這裡發生了什麼,雲陽明都不會知道。就算屆時他反應過來,得知了戰況後追問你,你隻消一問三不知,說不知蕭衍使了什麼手段逃過一劫便是了。”
“不過......”蕭衍說時一頓,犀利的目光掃過軍需官,“你可彆打旁的主意,我的人會一路跟著你回盛京,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一旦你敢耍小聰明,今日泄密之事,就會擺在雲陽明的桌案上。”
軍需官打了個激靈,連連磕頭稱是。
待眾人退去後,蕭衍回頭看一眼自家兒子,方才臉上的冷厲一掃而空,轉而揚起慈藹的笑,“沐兒,你方才是怎麼做到的?好家夥,居然一下就把他嚇傻了,你快教教爹爹。”
蕭沐召劍入鞘,揚起頭來,對蕭衍道:“那叫威壓。”
蕭衍挑眉,“威壓我懂!可是為什麼你的威壓不一樣?”他說時嘿嘿地笑,湊到蕭沐身旁問這問那。
片刻後,大帳中老王爺爽朗的笑聲越出帳簾,飄得越來越遠。
*
寧川城主將營房內燈火通明。
殷離在沙盤上劃拉了幾下:“我們人少,目前隻能撥出五百人守城,堅持到鎮北軍派來的支援接手。”
將領們紛紛頷首。
有人發出一聲疑惑,“我們都沿途打下好幾座重要關隘了,辰國的支援竟然還沒到?反應太慢了吧?”
“難不成老王爺真把他們的四十萬大軍全拖住了?”
“也不無可能,畢竟咱們一路打過來,除了他們守城的軍隊,可是一個馳援的敵軍都沒看見。”
“可昨日從永寧傳來的軍報說辰國尚未發動總攻,除非老王爺把他們包餃子了,否則不可能一支軍隊都漏不出來。”
眾人議論著,都覺得蹊蹺。
殷離擰眉思索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冥冥之中好像有個力量在幫他,讓他能毫無後顧之憂地一路打下去。
他想了想,有些恍然地低低輕笑了一聲:“小神仙?”
是啊,他的小神仙能一劍斬黃龍,自然也能庇佑他。
眾將沒聽清這句,“殿下方才說什麼?”
殷離搖搖頭,“沒什麼。”
他沒有看見,蕭沐正托腮坐在他身側,百無聊賴地伸出手指,模仿他的動作在沙盤上劃拉著,卻沒能留下任何痕跡。
聽見這句“小神仙”,蕭沐抬起頭來看向殷離,唇角上揚,“這個稱呼好,以後不準叫我小呆子了。”
殷離與眾將商議到後半夜,才回到自己的營房。
他沒有點燈,甚至連衣裳都沒脫,便疲累地直接往床榻上一躺。
蕭沐亦跟著在他身側躺下。
未久,蕭沐聽見殷離忽然自語:“小神仙,為什麼你上回的來信,會問我營房的窗子是不是漏風,問我冷不冷?”
“你怎麼知道這些?”
“你還知道我需要你的帕子。”
殷離說到這裡,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一骨碌坐起來,四下張望道:“你可沒這麼多心眼,是不是用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仙術了?”
蕭沐看著殷離,眼角含笑,“嗯。”
但他心底又莫名生出一絲惆悵,可惜你聽不見。
殷離思索了一會,忽地閉上眼睛,試探道:“小呆子,你在嗎?”
室內依然沉默著。
“沒關係,如果你能聽見,下回讓海東青捎信來,告訴我。”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殷離的心臟就抑製不住地砰砰跳,他壓抑著激動的聲音,自言自語般輕聲道:“我覺得,你應該在。”
蕭沐此刻正站在榻邊,垂首看著殷離緊閉著的眼瞼。
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灑在殷離烏黑纖長的睫毛上,那睫羽像是停在水麵上的蝶翼,正十分微弱地顫抖著。
蕭沐怔怔看著那漂亮至極的眉眼,以及眼尾那一顆被月光照亮了的,妖冶異常的美人痣。
他忽然莫名地感到有些口乾舌燥,分明靈體狀態下是不需要喝水的。
他這是怎麼了呢?
片刻後,他突然想起來,好像阿離每次說自己口渴的時候,都會趁機親他,想到這裡,他俯首下去,在殷離的唇上落下一吻。
砰砰——
殷離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他猛然睜眼,在那一瞬間,他仿佛感受到唇畔上傳來隱約的柔軟觸感。
“小呆子。”殷離扯了一下唇角,望著空無一物的屋子,忽然笑出聲:“我就知道。”
蕭沐見狀亦瞳仁一顫,“阿離......”
是了,阿離是與他結了契的劍靈,即便失憶了,依然能與他靈魂共鳴。
蕭沐心頭雀躍,那種乾渴的感覺卻更重了。
殷離坐在床沿,情不自禁地伸手,虛虛地繞過空無一物的前方,仿佛摟著個人似的,仰著頭,憑借直覺迎上蕭沐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