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恬期走了出來,他推著息暘向前,道:“你手下那個文先生呢?”
“宮裡很安全,便沒有讓他跟著。”息暘說:“雖是下屬,但也不好夜晚叨擾。”
恬期想起以前彆人對他的評價,眉頭又皺了皺,心中越發同情。
倘若息暘身體康健,憑著這副性子和智謀,定是皇位不二的人選。
可惜的是,天下不可能會交給一個瘋子來統治。
到了天牢之後,息暘隻輕輕露個臉,恬期便一路暢通無阻。
恬院判十八歲跟父親一起入宮做太醫,到了如今,也有近六十歲了,他頭發花白淩亂,沒有跟晏相關在一起,一眼見到恬期,臉上難掩震驚。
當即跳了起來:“玉顆兒,你怎麼過來了?你弟弟呢?”
或許是因為晏恒伊年紀最小的緣故,不管是恬家還是晏家,都對他十分重視疼愛。
“都這個時候了,您不問問表哥他們,怎麼還在想恒伊?”
恬期沒好氣,他自小跟在恬昭身邊長大,對恬昭就像對親爹一樣,恬昭聽罷,還是執意問:“你弟弟呢?他怎麼樣了?你怎麼會回亓京的?
恬期還沒說話,身後便傳來了木輪椅的聲音,息暘對恬昭輕輕頜首,道:“院判不必擔心,恒伊現在在我府上。”
“慎王殿下……”恬昭急忙叩頭:“殿下班師回朝了?”
“聽聞晏家噩耗,提前趕了回來。”
恬昭立刻便哭訴:“蒼天可鑒,晏家世代忠良,絕無反心啊!請殿下務必幫助晏相一家洗脫罪名!”
恬期眼圈兒頓時紅了,一旁,息暘溫和安撫:“院判不必擔心,晏相一事,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恬昭連連點頭,恬期眨了眨眼睛,對息暘道:“我想單獨跟舅舅說幾句話。”
息暘表示理解,驅動輪椅離開了牢房。
他耐心的等著,默數著時間,沒過多久,恬期便走了出來,他神情沮喪,看上去一無所獲。
“回去吧。”
恬期走了兩步,想起他自己驅動輪椅不方便,便又轉回來想推他,卻忽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息暘凝望著他,道:“不回去了。”
恬期懵了一下:“能嗎?”
本來恬期以為自己在宮裡還算自在,順便或許還能查一下父親下獄的原因,可現在,淳明準備讓他侍寢,彆說他不是個女人,就算是個女人,也斷斷是不想去伺候那老頭子的。
“能。”息暘道:“我可以把你藏起來,誰都找不到。”
恬期嘴唇微動,卻在這時,文琳琅邁了進來:“王爺,陛下來了。”
儀仗隊簇擁著一個明黃色的鑾駕,禁軍浩浩蕩蕩的尾隨,很快,天牢前的空地就被禁軍環繞。
恬期出了天牢,驚疑不定的望著麵前這陣勢。
天子的鑾駕緩緩駛出,淳明皇帝坐在裡麵,渾濁的雙目泛出幾分凜冽寒芒,他看了一眼息暘,然後看向恬期,後者屏住呼吸,聽他道:“過來。”
那聲音蒼老,卻不怒自威,恬期的目光掃過麵前的一眾禁軍,眸子閃了閃。
淳明皇帝對息暘,真的像傳言之中那般疼愛麼?
他不敢有違,下意識抬步上前,手腕卻忽然被人抓住。
那是一個不會讓他感到疼痛,卻又可以完整的掌控住他的力道。
息暘跟鑾駕中的老人對視,緩緩道:“兒臣要帶她回府,明媒正娶。”
天子搖了搖頭,歎息道:“朕已經給過她機會了。”
“那就請父皇再多給一次機會。”
天子久久望著他,須臾,他抬了抬手。
那一瞬間,恬期聽到了無數個弓箭上弦的聲音,緊繃的‘咯咯’聲,瞬間讓他渾身冰涼。
“若你執意,朕隻好問問老天的意思,倘若她能在這場箭雨之中活下來,朕就把她賞給你,如何?”
一片寂靜。
如果說太子把自己送入宮裡是為了逼息暘弑父,那麼淳明皇帝如今的態度就非常微妙了。
他好像生怕息暘不夠瘋一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恬期在試探他的底線。
先是侍寢。
然後,又要他的命。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弓箭仍然在弦上,息暘看上去很沉默,但他微微鼓動的袖口,卻表明了他並不如表麵平靜。
恬期按住了他的手。
“王爺。”恬期安撫道:“不要生氣,不要讓太子得逞。”
他對息暘說:“沒關係的,我回宮,你也住在宮裡,可以常來看我。”
息暘抬眼看他,恬期對他笑了一下,很輕的道:“比起太子,我更看好你,舅舅和父親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在這一刻,恬期真實的希望息暘能夠登基,隻要他不犯病,那麼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皇位繼承人。
他登上淳明的鑾駕,又扭頭看了一眼息暘,然後乖巧的坐在了天子身旁。
淳明輕笑了一聲:“他連朕的話都不聽,倒是分外在乎你。”
隨著鑾駕先行,弓箭手很快撤退,文琳琅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低頭來看息暘,生怕驚擾到他一般:“王爺……”
息暘的手指在袖中緊握,他一直注視著恬期的身影消失,才緩緩道:“調兵。”
“昏君無德,我要,大義滅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