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暘終於給他磨得沒了脾氣。
恬期從小就長了一副柔柔弱弱的身子,因為上頭夭折過幾個哥哥,晏相唯恐他也步了其他孩子的後塵,故而嬌得的厲害,說當女兒養都是輕的,當祖宗供著才是真的。
就是想讓他高興一日是一日。
恬期打小做事,素來都是彆人順著他,就算偶爾順著人家,那也定是有利可圖。
晏相說他被慣壞了,也是因為這個。
恬期越長大,他越是擔心恬期不會為人處世,日後要吃虧。
這回嫁給息暘之前,還特彆來找恬期談了話,無非就是讓他放寬心,息暘的病總會好的雲雲,同時又跟他說了對息暘萬一發病的擔憂,表達了一番對恬期關心,最後,他勸恬期遇到事兒了務必要學會委屈求全,忍氣吞聲。
哪怕恬期心裡再不滿,他也知道父親說這番話是為了自己好,所以他開始學著委屈求全,並重新給自己被迫嫁人找了個詞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好聽上去顯得自己不至於那麼沒用。
可息暘,欺人太甚。
對方能這麼逼他一次,以後就能逼他第二次,他若事事退讓,息暘還不得上天了!
那不行的。
上去了也得給你敲下來,因為恬期素來跟彆人起爭執,上天的都隻能是他自己。
息暘的妥協讓恬期稍微沒那麼生氣,微微作痛的心臟也好了一些。
他推著這位大型嬰兒進隔壁,對他道:“被子就這麼捂著,不許摘下來,不然我就對你發脾氣。”
“嗯。”
看來是真的乖了。
恬期把他帶到床前,道:“明天早起再喝一碗薑湯,驅驅寒氣,藥就不用吃了。”
他伸手來扶息暘,後者默默裹著被子看他,恬期頓了頓,道:“暫時可以先不捂,上床再說。”
息暘老實從被子裡鑽出來,自己爬上了床,並將自己的腿抱上去。
恬期看了一眼,把被子重新給他裹上,道:“你的腿,一點知覺也沒有嗎?”
“有。”
恬期眼睛一亮:“若是有的話,你可以多嘗試自走走,鍛煉一下,一定會重新站起來的。”
息暘看著他眼裡的光,笑了一下:“好。”
他忽然伸手摸了一下恬期的臉,後者立刻讓開,息暘道:“你的臉,為何不上藥。”
恬期皮膚薄嫩,掐一塊就青一塊,這會兒還能看出點淤青,他橫了息暘一眼:“我就是故意的,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對我又打又罵。”
息暘鬱鬱道:“我該拿你怎麼辦。”
“這句話該我說才對吧?你如果再這麼鬨下去,全皇宮,不,全亓京估計都得知道我們感情不和了。”
“若有人敢說,殺了便是。”
“……”恬期一拳擊向他胸口:“說什麼呢?我父親為什麼讓我嫁給你,就是希望你能成為一個明君,你不許為了我胡亂殺人,知不知道?”
“我會做個明君。”息暘跟他保證:“隻要他們不說你壞話。”
恬期心中微微一跳。
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覺得這句話有點好聽。
“說,說我什麼壞話?”恬期回神,道:“就算他們說我壞話,那也肯定因你而起,你看你這兩天做的事兒,分明就是在敗壞我的名聲,都不理你了你還不懂怎麼回事嗎?”
我不懂。”
“你怎麼能不懂呢?!”恬期凶道:“我不理你是因為我生氣啊!”
“所以我在哄你,請你不要生氣了。”
“我生氣……憑什麼你一哄就不氣了?我就氣!”恬期揪住胸口,息暘皺眉,道:“你隻要見到我,就會生氣麼?”
恬期也皺眉,悶了一會兒,道:“如果是的話,你以後就都不出現了麼?”
“不。”息暘的目光在他臉上久久逗留,道:“如果你無法喜歡我,那就隻好退而求其次,讓你恨我。”
“你……”恬期瞪他一眼,一下子按住心口:“不跟你說了,我要氣死了。”
他轉身要走,息暘卻再次開口喚住他:“阿期。”
恬期頭也不回:“又乾什麼?”
“阿期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恬期驀然扭臉,“誰敢欺君,那不是自尋死路麼?”
息暘注視著他,恬期坦然回望:“你不要胡思亂想了,這麼晚了,快睡。”
他轉頭出了息暘的視線,回到房間才開始大喘氣兒,趕緊塞枚救心丹緩緩。
息暘坐在床上,把一切聽的真切,漆黑的睫毛低垂下去,掩住了眼中所有陰霾。
恬期摸了摸自己的胸,沒辦法,他真不是女的,這兒平的實在厲害,而且因為瘦的緣故,按一下都硬邦邦的。
他左右看了看,又從被子裡掏出兩團棉花,再拿小衣包起來塞進胸口,挺著鼓囊囊的兩坨在鏡子前晃了晃,怎麼看怎麼怪。
話說就算塞了,息暘又不是傻子,之前沒有,突然之間就有了,那不更得起疑心。
恬期打了自己一下,越想自己越像個笨蛋,他怎麼就在息暘麵前掉以輕心了呢,都怪息暘時不時拿人畜無害的模樣來騙他,但總歸還是怪自己防備心不夠。
他重新把那兩個小包包拿出來,對著鏡子扯了一下領子,從這個角度看進去,的確能看到兩個點點,恬期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的這兒真的能跑馬,如果真的是女兒家,這個玩意兒再貧,也總得有吧?
但他沒有。
一丟丟都沒有。
至於那個凸起的小點點,照理說息暘也肯定有。
恬期素來是不喜歡穿姑娘家的小衣的,故而平日穿上的時候後腰帶子係的很鬆,也不知道以後係緊一點兒會不會好一些。
他抬手把長發鬆散下來,把外衫脫下,隻剩裡衣。
裡衣領口很淺,這樣一來,脖子上的小衣帶子就看的清清楚楚,恬期做作的撥弄了一下長發,對著鏡子遞了個眼神,然後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他必須得讓息暘打消疑慮,可胸是不能墊了,越墊越容易欲蓋彌彰。
怎麼樣才算是姑娘家呢?
恬期左思右想,有什麼是姑娘家有,男人肯定沒有的東西?
他忽然眼前一亮。
癸水。
怎麼能讓息暘知道他來癸水了呢?一定不能太刻意,要讓他無意間發現才行。
他找來了自己的裡褲還有明天要穿的裙子,然後又取了把剪刀。
老實說,要自己把自己劃傷,還是很難下定決心的,恬期拿著剪刀抬了好幾下手,才閉著眼睛狠狠一劃。
這一下不小心劃的太狠,頓時疼的眼淚都飛出來了。
他忍住淚花兒,把血跡抹在裙子和裡褲上,心裡又狠狠罵了息暘一通。
也不知道好好的人怎麼就生了個腦子,整天想那麼多乾什麼,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嬌妻,居然還懷疑人家是男子。
為了防止被息暘發現受傷,恬期刻意把傷口放在了上臂,他把一切處理妥當,自己咬著紗布把傷口包紮好,因為擔心包的太厚引起注意,隻纏了薄薄的兩層。
接著,他收拾好一切,躺在了床上。
大亓三日一朝,故而息暘第二日處理政事或者麵見大臣,不過以他瘋帝的名聲來看,除非有重事非要稟報,否則沒人跑來他這兒找晦氣。
於是第二天一早,恬期就換上了昨日抹上血跡的裙子。
為了防止有人看到被息暘的怒火牽連,他很早就起來讓人去準備了早膳,然後背著手擋住某塊地方,來到了息暘的房間。
息暘還在更衣,乍然見他,還十分意外:“阿期,怎麼起那麼早?”
“我來陪你用膳。”恬期提著裙子在桌前坐下,見他露出笑容,道:“我又讓人熬了薑湯,待會兒陛下再喝一碗。”
息暘笑容微微一僵,驅動輪椅來到他身邊,道:“我已經……咳咳。”
他掩唇,恬期歪頭,道:“你看,風寒還沒好,那就得喝薑湯。”
“阿期可以幫我開藥。”
“是藥三分毒,你現在還在服其他的藥,能少吃點兒就少吃點兒。”
恬期要的早膳很快送來,他先是故意從薑湯裡撈了薑,扭頭見息暘神色略冷,暗笑一聲,又重新丟了回去:“薑也不能吃太多,這頓就不吃了,來,喝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