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
恬期懷疑他肯定是意識到了什麼,可他又實在不敢開口問,隻能暗暗憋著,轉移話題道:“我餓了。”
“想去哪兒吃?”
“外頭都有刺客了,當然隻能在這裡吃。”
“你若想出去,我們就出去,不怕刺客。”
恬期還是有點怕的,他怕息暘待會兒故意讓他被刺客抓走,然後不說為什麼撒謊就不救他。他不吭聲,息暘也沒有強求,命人將在船房裡放了便爐,開窗通風,好方便他邊吃邊賞景。
省事三很快待人回來,道:“刺客已經被擊斃,沒看出是誰的人。”
息暘頜首,又問恬期:“還想去釣魚麼?”
恬期想到他那句女兒家釣魚少見,不由的將點頭換成了搖頭:“其實我不怎麼喜歡釣魚的。”
息暘意外的抬眼:“那你喜歡什麼?”
“我,我其實,喜歡琴棋書畫,還有,繡花什麼的。”
息暘不動聲色的給他夾菜,恬期喜歡帶甜味,辣的不太能吃,一般吃飯是一定要葷素搭配均勻的,不會有光吃肉不吃素的現象,這也是因為他很在乎自己的身體。
“方才你說你喜歡爬樹捉鳥,我還以為你跟男孩子一樣,都喜歡戶外活動。”
恬期吃飯的動作一頓,他慢慢把筷子從嘴裡抽出,將口中食物吞下,道:“我喜歡出來玩,其實我就是新鮮,事實上……我小時候,這種事從來沒乾過。”
“我印象中好像不是這樣。”
“……你能有什麼印象,我都沒印象。”
這一點不太好,息暘有他沒有的記憶,恬期也不知道小時候倆人究竟發生過什麼糾纏,更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帶人家上樹抓過鳥兒。
“小時候是小時候,小時候調皮搗蛋……長大了我就變了。”恬期一臉認真,道:“我現在就是大家閨秀。”
息暘一笑,拿手帕給大家閨秀擦了擦嘴,道:“不說話的時候是挺像的。”
恬期心裡不高興了,這個家夥怎麼總拆他台呢,他放下筷子,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怎麼突然這麼問?”
“我爹是丞相,丞相難道不算大家麼?我就是大家閨秀!”
“……那應當會有幾個閨中密友?”息暘道:“不如哪天把你的小姐妹喊出來,我請她們吃個飯,讓你出出風頭。”
還真沒有。恬期雖然打小做女孩兒養,但基本上就跟恬家來往比較密切,就跟幾個表哥關係挺好的,他算是老來子,跟表哥表姐年紀差彆都挺大的,有的表侄都比他年紀大。
以前晏相不讓他出門亂跑,怕出危險,後來他知道自己男扮女裝,更不可能跑去尋找閨閣姑娘,怕弱冠之後真相大白,壞了人家名聲。
“我,我沒閨蜜。”
其實朋友還挺多的,恬期有時候會跟著舅舅出門做好人好事,也結識過一些同齡的少東家,但也都是男孩兒,而且個個還都對他有點兒意思,恬期當然不能帶息暘去見。
“我也不想出風頭。”恬期把筷子放下,道:“現在誰不知道我嫁了個好郎君啊,哪裡還需要跑去人家跟前顯擺?”
息暘望著他,恬期心虛的摸自己臉:“我臉上有花兒啊?”
“嫁人之後,阿期都變乖了。”
“我爹教的……我爹說我得聽話,伴君如伴虎麼。”恬期說的很小聲,息暘聽的很清楚,但卻沒跟他一般見識,他說完,又被息暘塞了一筷子肉片,男人輕聲道:“都說晏夫人尚繡,繡工在當年可是出了名的好,我母後有一件衣裳,就是托她幫忙做的。”
“那當然,我娘雖然不是繡娘出身,可她打小就喜歡這個,繡起東西來惟妙惟肖,我小時候的衣裳都是她親自做的,不過現在也不行了……她眼花了,都好久沒給我做過衣裳了。”
“阿期方才說喜歡刺繡,不知繡工如何?”
“……雖及不上我娘,但,但放眼亓京,還是排的上號的。”
“都會繡什麼?”
“就很常見的那些啊。”恬期努力做出很懂的樣子:“鳳凰啊,鴛鴦啊,老虎頭啊,還有祥雲啊……我一時也想不起來太多了。”
息暘垂眸,忽然取出來了一個荷包,荷包的布料有些泄了,應該是戴了很久的緣故,上方繡著一朵鮮豔的芙蓉花,繡線至今都未褪色,顯然是用線極好,但或許因為磨損,繡線脫落許多,看上去有些殘缺。
息暘把荷包推到了他麵前,恬期咬著筷子,微感懵逼:“這個……”
“這是母後在世時幫我做的。”息暘望著他,眼神真摯:“用了很多年,有些破了,一直很想修,但又不想母後的遺物被旁人玷汙,你是我的妻子,我想請你幫我修補一下這個荷包,可以嗎?”
“……”恬期忽然有些燥熱,臉頰微紅,有點出汗,他憋了一會兒:“你,你母親的遺物,我補……補不好怎麼辦?”
“晏夫人繡工這麼好,你一定也不差。”
恬期慢慢放下筷子,視死如歸的伸手來拿那個荷包,目光落在上麵脫線的部分。繡線在布料上麵殘留過久,雖有些地方脫落,可還是能看到芙蓉花的輪廓,恬期咬了咬唇,不是很自信的道:“看上去,倒也不是很難……”
息暘眸色溫柔:“我相信阿期。”
恬期彆扭的摸了摸耳朵,神色複雜了起來。
畢竟是晏相家的孩子,恬期琴棋書畫倒是樣樣精通,但女紅這一塊兒,他是真的碰都沒碰過,唯一接觸針線的時候也就是幫阿娘紉過針罷了。
恬期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這亓京十有□□閨秀都肯定會些繡工,哪怕不精湛,也定是學過,他也就是覺得這種女兒家的東西自己隨口一提,息暘肯定不會往他男扮女裝方麵想了,誰知道息暘還有個脫線的荷包。
恬期瞬間沒了遊江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他披著鬥篷,手裡抱著那個荷包,垂著腦袋,神色凝重。
息暘的目光還是很專注的看著他,忽然開口:“阿期。”
恬期沒說話,神情之中有幾分悲傷。
“阿期?”息暘再次開口,恬期終於回神,忙抬起頭:“啊?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看上去很不開心。”
“我……”恬期頓了頓,道:“我有點難過。”
“你不會刺繡?”
“當然會了!”恬期道:“我是說,我在緬懷,緬懷母後。”
“如果你不會的話,其實也不用……”
“誰說我不會。”恬期抱著那荷包,反複強調道:“我會,我可會了,我特彆會,我就是怕唐突了母後,所以,提前跟她打個招呼。”
“哦。”息暘看著他重新垂下腦袋,雪白的臉上隴上一層朦朧的悲痛,倒是真情實感的很。
男人無意識轉著扳指,神色若有所思。
奇怪。
怎麼能這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