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是瘋子啊。”晏恒伊說：“瘋子就該去該去地方……大家不是都這麼想麼？”
恬期看了他一會兒，緩緩扭過臉，道：“大家，什麼大家？”
“太上皇也是這麼想。”晏恒伊望著他側臉，道：“還有爹爹，沒有人相信他能真穩定，讓你穩住他，也隻是暫時，是……給我鋪路，不是麼？”
恬期心裡忽然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眼眶一片酸脹，淚水搖搖欲墜，他借著彎腰抱書動作抹了一把臉，道：“再說吧，我先回去了。”
晏恒伊站了起來，“桃桃，你怎麼了？”
“沒什麼。”恬期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他看了一眼天，其實以前他也覺得，息暘應該去他該去地方呆著，何必出來禍害人，尤其是還要禍害他。這個天下，交給誰坐都無所謂，可怎麼偏偏就交給了息暘。
但現在，背對著晏恒伊，輕聲道：“你說不對。”
他恍惚似乎成為了十年前那個傻了吧唧玉顆，他相信息暘，息暘不是瘋子，不會傷害他，當年太子殿下長大成人，變成天子，但還是他神仙哥哥。
可笑很，他欺負息暘時候，從不覺得是欺負他了，此刻從外人嘴裡說出來，卻忽然之間對息暘感同身受起來。
一路回了大承宮，恬期又看到了幾個匆匆行出臣子，為首之人便是自家父親。
他匆匆上前：“爹。”
晏相朝他看過來，他身後幾個臣子也朝他看過來，又是欲言又止，卻最終隻是行禮之後退下了。
恬期停在晏相身邊，聽他道：“陛下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恬期想了想，這件事不方便在這裡談，便道：“尚未。”
“他最近心情，還是不太好……你萬事小心，若不然，明日便回家裡來住。”
恬期就知道，父親還是擔心自己，他頜首，道：“我要跟陛下說一聲。”
晏相略作思考，道：“也好，我先回去。”
父子倆匆匆告彆，恬期目送他離開，心裡有些奇怪，他跟息暘都已經說開了，對方怎麼可能還是心情不好？
他走回去，讓人把書放回後殿，自己則來到了前殿，剛進去，桌案前息暘便抬頭看了過來，他目光微微一凝：“哭什麼？”
“？”恬期著實驚了一下，他爹都沒發現他哭過，息暘怎麼能這麼敏銳。他在息暘身邊坐下，道：“看到了父皇，感覺他病懨懨……又想到我爹，也是一把年紀了，難免有點感觸。”
息暘沒有接這個沉重話題，他垂眸，沉默片刻，忽然從下方白紙下取出了一張畫來，道：“看這個。”
上麵畫應當是恬期，息暘做什麼總能做到最好，寫得一手完美君子書，刻得一手栩栩如生木雕，畫起人來，也毫不含糊。
畫像是上了色，他應該畫了有幾日，恬期看都眼前一亮，他伸手接過來，問：“怎麼不畫臉？”
“阿期太好看，我怕畫不好。”
“你畫肯定好。”恬期篤定道：“一定能跟我特彆像。”
他觀察著上麵一筆一劃，發覺息暘沒有回答，扭頭一看，對方果然又在看自己，他抬手摸了摸臉，道：“怎麼，我臉上有花兒啊？”
“阿期，好像小時候，不管怎麼樣，都無條件相信我。”
“……”恬期回憶了一下自己對他說過話，默了一會兒，道：“我是不是很像馬屁精？”
息暘嘴角揚了起來，他扭開臉，到底沒忍住笑了一聲，恬期臉頰鼓了起來，也納悶兒自己怎麼脫口而出，他又不是當年天真小朋友了。
“第一次見到阿期，喊我神仙哥哥……確實，這麼覺得。”息暘回憶，心裡有些甜意，他伸手來握住恬期，溫和道：“但後來，就覺得，這小孩子說話怎麼那麼好聽，每一個字都說到人心坎兒裡去，簡直是個小開心果。”
恬期白他一眼，想到晏恒伊話，道：“我一定會治好你。”
他說：“你腿，還有，我也不會再讓你發瘋。”
息暘眸子劃過一抹深意，又笑了一下，道：“我知道。”
“還有一件事。”恬期又想起來，道：“你看我們都這麼好了，你怎麼還是不高興啊？我爹都以為你是不是發現我男扮女裝所以才生氣，你彆嚇壞他了。”
“沒有不高興。”息暘頓了頓，道：“是裝不高興。”
“……”恬期立刻明白了，他猛地站了起來，怒道：“你是不是希望我真出去‘垂簾聽政’？”
息暘點了點頭。
“你瘋了吧，我跟你一起去上朝，是，我沒關係，反正我現在不過是個‘弱女子’，可你呢？所有人都知道你離開我會犯病，你真希望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個瘋子是不是？”
息暘望著他，好久，輕聲道：“我就是瘋子。”
“一個離開了你，就活不下去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