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還百思不得其解,她身上無一處外傷,為何內傷卻如此強悍嚴重,查來查去才忽地想起來可能是苗疆蠱術。
當即傳了出生於苗疆的聽禾求證,不想聽禾見了,一眼便確認阿意體內被種蠱蟲。
不幸中的萬幸便是,這控製蠱蟲的蕭令,聽禾也會吹。
隻是沒想到蠱蟲沉睡了兩日,今日阿意醒來,它也跟著蘇醒了,遂才讓她焦躁難耐。
兩人臉都泡的紅紅的,竹意順著他手臂鑽到他懷裡,將滾燙的小臉貼在他布滿霧氣的脖子上。
李晟軒覺得這樣很是不妥,但又不舍得推開她。
他單手攥拳,拿到嘴邊尷尬咳了咳,不去看某些誘人的風景,緩緩彆過頭看向彆處。
“這裡麵有的藥草沐浴尚可,但入腹卻是有毒的,所以不可胡亂飲下。”他彆扭地解釋一二。
停下來想了一下,又補充道:“口渴是不是?待我喚人送茶進來。”
竹意貼在他鎖骨上搖搖頭,蹭得他有些難受。
“身子難受是不是?你再捱一下,且等我喚聽禾進來,她會吹控製這蠱蟲的蕭令。”
她仍是搖搖頭。
李晟軒無奈,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了,他收回視線,垂眸看她。
隻見她碎發皆濕,麵頰潮紅之至,微微努著嘴乖乖依靠著他。
她這乖巧模樣讓他瞬間心中一軟,伸手回攬住她的腰,將她往上提了提,與自身貼緊。
再三尋思,還是要再囑咐她一道,聲音溫柔至極:
“你同他接觸過,你知道皇兄那人愛使些不正當的手段,他那日在朝堂上又受了父皇的氣,為何還是要冒險去見他?嗯?你可知我彼時看見你渾身是血的樣子,我……”
他話說一半,忽然沒聲了。
竹意疑惑地抬頭打探,卻見他喉結滾動一下,眼眶紅了。
這一次他的感性成功感染了她,她不再在心底嘲笑他是愛哭的小狗,而是也沉默地紅了眼眶。
因為她深刻地知道失去在意的人是一種什麼感覺,她雙手圈上他的脖子,兩人緊緊相擁。
一如好多好多年前,那個夜晚,那個被冠以救贖之名的擁抱。
*
沃田桑景晚,平野菜花春。①
眼下三月中旬,蜀州蜀山,一梯一梯的油菜花,宣告春的到來。
蜀山空氣清新怡人,大團大團的白雲在明媚藍空中緩緩流動著。
那一年,大羽663。
他十五歲,竹意十六歲。
明朗少年嗅著帶春香的風,背著好些書冊,攀登險峻的山峰。
孫尚書說蜀州蜀山山匪猖獗,方圓十裡鄉民遭殃,特意派他前去查看一番。
他今日乃尋常書生扮相,隻是教尋常更為樸素,任何貴重皇室的東西都未攜帶,任誰一看,都是一副普通書生模樣。
不過小小山匪,何以需要引起朝廷這番高度重視?
按說頂多在朝中責令蜀州刺史管管尚可,何以引起孫尚書的特彆關注,派了他來此險峻走一遭?
因為,他們懷疑此匪窩並非普通匪窩,而是玨人陰謀據點。
此時玨羽明麵上關係往來都正常且頻繁,遂羽國境內玨人倒是不少。
可若是大量玨人都聚集到一處,且專乾些不義之事,那就得留意仔細去查一查。
李晟軒此行便是以書生身份路過為由,刻意教他們抓去,作探子進去打探一番,順便再收集一些他們陰謀的證據。
他晌午時分上山的,聽聞山匪多在傍晚太陽下山之後出沒,遂他此刻愜意地躺在油菜花田梗邊,望著天邊雲卷雲舒,思索古人古言裡的韻味。
經年流轉,麵對皇宮裡各色人的冷言冷語他早已習慣。
自前幾年梅羽大戰,他在宮中的地位和處境便一落千丈。
娘親進冷宮前對他講的最後一句話是:
“切莫要記掛仇恨,凡事看開,你每日過的開心,娘親每日便也會開心。”
遂他後來在宮中遭遇的眾多白眼,冷嘲熱諷,甚至拳打腳踢,他都從未放在心上。
他每日都過得無比開心自在。
當然也並非所有人都待他不好,賢妃娘娘待他好,隻是礙於皇後,她不敢太明目張膽地為他爭取一些東西,生怕弄巧成拙,害他丟了性命。
孫尚書和蘇太傅待他好,蘇太傅是他老師,李晟軒在古籍文學上天賦異稟,遂很是喜愛他。
而孫尚書甚至頗有想扶他做太子的意思,可他如今水深火熱,想安穩活著都是一件難事,更彆提什麼爭奪太子之位了。
皇後母家位高權重,兩個兒子又齊心協力,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他有啥資格可跟他們爭的。
這些年他幾乎都是被孫尚書推著走,孫尚書不喜打仗不喜百姓受苦,遂看不慣聖上和太子的有些激進做派。
一直私心想扶持他,他李晟軒雖然對權位不那麼感興趣,但他到底是個懂得感恩之人。
孫尚書如此器重自己,全朝廷在他對麵,而他身後就孫尚書一個人,遂他說明他就照做,不教他失望便是。
隻是他還是缺乏些對權位爭奪的主動和野心,因為娘親說了,凡事看開,開心則是。
“害,先睡一覺罷,等太陽下山再到處去晃晃,看有無山匪來逮我。”
十五歲少年玩性還未褪儘,他隨手拔了一根野草含在嘴中,腦袋上還戴著油菜花花環,彆說這遮陽作用甚好。
雙手枕在腦後,絲毫未感陽光紮眼,乃至一覺自晌午睡到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