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托了解華國女性大多都是靦腆內向的性格,或許是怕沈嬈嬈尷尬,便主動打破沉默和她聊起天來。
沈嬈嬈穿著洋裙,雖然看上去比較冷淡,但舉止行為都很得體禮貌,一看就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故而維克托才有此一問。
沈嬈嬈略點頭:“我在英國上過三年學。”
“那可真巧!我的母親也是英國人。”維克托順勢接話,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下英國的建築和風土人情。
隆城比不上京城和海市發達,留學生並不多見,特彆是留洋的女學生。
更不說沈嬈嬈這樣漂亮貌美,天生就能讓人產生好感。維克托覺得她身上有一股冷淡的氣質。
“對了沈小姐,你是怎麼認識林的?”
他說的自然是林潤聲。
沈嬈嬈心說原來那位林先生叫林潤聲,嘴裡回答:“我去過他的報社。”
說話的功夫,四合巷子到了。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馬車。
維克托顯然沒來過這裡,沈嬈嬈說:“前麵馬車進不去了,麻煩懷特醫生跟我一起走過去吧。”
維克托擺擺手,“沈小姐這話太嚴重了。”
大約是院子裡能聽到巷子裡的腳步聲,沈嬈嬈才剛到門口,門就應聲而開,還是昨天那個男孩開的門。
他看沈嬈嬈穿著洋裙,跟昨日的穿扮截然不同,顯然吃驚了下,愣了好一會兒。等在看見她身後跟著一個洋人,便很快又收回臉上表情,跑開了。
沈嬈嬈注意到他跑到了柴房裡,蹲在灶前。
沈嬈嬈過來,田老太太十分開心。
她看沈嬈嬈穿著新式洋裙並不訝異,反而拉著她的手,說了好幾聲漂亮。
“跟你娘一樣漂亮。你娘啊,福薄,她要是還在,看你這樣不知道得多高興。”
沈嬈嬈給老太太倒杯水,跟老太太說請了個大夫過來,咱們讓大夫看看。
“老了身體不中用了,我心裡有數,你彆擔心,我活到這個年紀,還有什麼怕的呢。”老太太麵容慈祥,說話不急不緩,透著一股平淡的從容。
維克托進來,先問了些問題,看是什麼症狀,哪裡疼痛不舒服,時間有多久了,此類。
心裡大概有數後,便打開醫療箱,拿出聽診器風工具,進一步觸診檢查、確認。
整個下來大概花了半個多小時,維克托把東西收起來,出去洗了洗手。
他在老太太麵前沒說什麼,隻給了沈嬈嬈一個眼神,然後道:“大概需要吃些藥,沈小姐明天去醫院取就好。”
沈嬈嬈還要陪老太太說會兒話,就讓小六先送他回,順道付了診金。
沈嬈嬈跟老太太說話時,那個小孩兒總是蹲在門後麵,大概是聽她們說話。
沈嬈嬈叫他進來,他卻一下子跑了。
“外婆,他幾歲了,叫什麼名字?”沈嬈嬈問。
“十一歲,他爹沒給他起名字,以前家裡下人喊他七少爺。你啊,不用管他,他不愛說話。”
都已經十一歲了,卻連名字也沒有。
媽沒了,爹有沒不如沒有,身世的確很慘。沈嬈嬈想到大老爺那幾個被賣掉的女兒,是和這個孩子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姐姐,她們似乎更加慘。至少他還跟在老太太身邊,好好活著。
“對了外婆,我給你帶了樣東西。”沈嬈嬈想起來,趕緊從包裡拿出巧克力,拿出一條撕開,“外婆你吃吃看,這東西叫巧克力。”
田老太太對沈繞繞特彆縱容,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歡實笑容。
男兒趴在窗戶便,層縫隙看向屋裡。
從前田家還富裕時,田老太太永遠一副嚴肅的模樣,田家那些小姐少爺沒一個敢在她麵前笑鬨,大聲說話都不敢。
她的眼神總是很深,嘴角永遠向下垂著,顯得刻板而冷淡。
後來田家窮了沒錢了,那些以前看不起他嘲笑他的小妾庶姐都被賣了,彆的靠著田光宗而活的人無一不哭天搶地,絕望瘋狂。老太太還是那麼冷漠,事不關己。
他跟著老太太生活了兩年,但他知道,老太太隻是把他當成隨便一個什麼人,好比路邊認識的,或者小貓小狗。
這樣笑得開懷的樣子,真令人驚詫。
現在他知道了,那個被摟著叫乖孫兒的人是她的嫡親外孫女兒。
“等過段日子,外婆也送你一件東西。”田老太太笑眯眯地說。
沈嬈嬈略做認真點點頭,“那我等著,您可彆忘了。”
田老太太一陣朗笑:“忘不了,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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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隆城裡,錢貶值得厲害,關嬤嬤說:“以前豬肉三毛錢一斤,一塊銀元能買三十斤大米。現在,有錢也沒處買。”
饑荒導致糧價飛漲,不止糧食,彆的用來東西也跟著都漲了,唯一降的是人工。
人不值錢,現在已經到了幾鬥小米就能換一個孩子的境地。
沈老爺給沈嬈嬈留了一匣子銀錠子,一些票錢。現在看來也不多。
之前關嬤嬤想讓她早點上京找沈老爺,沈嬈嬈不想坐馬車走長途,尋思能火車過去,隆城沒有火車,便想可以轉去隔壁省坐,總有辦法的。
現在行找到田老太太,怎麼著也應該先帶人治病,再把人安頓好了才能離開。
所以沈嬈嬈覺得她身上這點錢不夠。
之前的護士沒騙她,洋人醫院看病的費用高得嚇人。
“關嬤嬤——”沈嬈嬈倚著二樓欄杆,向下喊。
“怎麼小姐?”關嬤嬤從後院走進來。
“嬤嬤,我爹他們先走,那有給我留下地址嗎?不然我去了要怎麼找他。”
“當然有的!我記下呢。”
沈嬈嬈眼睛一亮,或者她可以給沈老爺寫封信,看能不能想法子彙些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