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鬱也因為一道莫名的詛咒,被送往了異世界以後,心美便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她也知道,她的恐懼和擔憂隻會讓獨自呆在異世界的鬱也更加害怕。甚至,鬱也還會反過來安撫她,悄悄地吞下委屈,裝作在異世界過得很開心的樣子。
想到她的弟弟是這樣的乖巧,心美卻難過得心都快碎了——
所以,在寫下這封信時,心美做了無數次深呼吸,將她的手心都掐出了血痕。強迫自己作出一副,弟弟隻是去國外遊學的尋常模樣。
“……爸爸媽媽那邊,小鬱不用擔心,就由我來想辦法好了。還有,小鬱你在那裡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姐姐等著你回家喲。”
“嗯!”
哪怕知道心美看不到,也聽不見,但鬱也還是忍不住重重地點頭。
最後,響起的是楠雄一如既往平靜的聲音。
“照橋鬱也,不要害怕,也彆被人欺負得哭鼻子……”
楠雄小聲地抽了口氣,就好像被他身旁心疼弟弟的女朋友,因為他的發言,不爽地掐了下他的手臂似的。
楠雄不得不硬生生地轉了話頭:“……哭、哭的話,你想哭也是可以的。”
又歎了口氣,楠雄平靜的聲音下,那份藏得很深的溫柔,淺淺地浮了上來:“小鬱,遇到要欺負你的人,打不過話的就先跑吧——但是記得把他們的臉都背下來,我跟空助很快就會趕過去的。”
這封由三人寫下的信就到這裡結束了。
負責投影的綠寶石完成了它的使命,抖了抖自己,碎成一團齏粉,消失在空氣中。
鬱也拿起床頭上,裝載著係統操作說明的平板電腦。
趁著平板開機的功夫,鬱也打量著馬甲裡幾個由他設定而生的遊戲馬甲——
一席雪白道袍的加茂枝,而這位貴公子即便是坐在鬱也的懶人沙發上,都挺直了背脊,端莊優雅得緊。
注意到鬱也的目光,加茂枝捧著一杯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茶,對他柔柔一笑。
鬱也轉過頭,對兩麵宿儺攻略失敗,甚至連名字都未能留下一個的年輕術師,正赤著雙腳,以靈體形態漂浮在半空——他抿著唇,好奇又靦腆地打量著鬱也。
至於梔——
他可真是這個房間裡最自在的人了。
早在鬱也還在聽信的時候,梔就閒不住地開始在房間裡亂逛。
他先是翻出了一顆網球——畢竟狗狗都喜歡這種玩具嘛。而後,他就快活地一個人拋著球顛來跑去。
碰上梔那雙濕漉漉的眸子,鬱也極為艱難地搖著頭,拒絕了陪他玩球的請求。
梔失望了幾秒,但他身後那條無形的尾巴很快又重新搖了起來。
因為他找到了一副鬱也的網球拍,熱情地遞給了一直在感興趣地張望,卻又很是害羞的年輕術師。
鬱也的這幾個馬甲,其實容貌都跟他本人生得很像,同樣的黑發黑眸。
但馬甲之間的氣質卻相差得十萬八千裡,哪怕同時將這幾個馬甲和鬱也本人擺在一起,也無法叫人產生聯想,甚至去猜測或懷疑他們之間是否擁有著某種聯係。
看了會兒梔和年輕術師打的網球,鬱也轉過身,又在床上發現了一個緊閉著眼身影——
是照橋栗子。
然而跟以靈體形態存在的年輕術師不同,照橋栗子這個沉睡著的馬甲是透明的非實體狀態。
就仿佛是鬱也還沒能成功抽取到這個式神,隻能欣賞著照橋栗子的預覽頁麵。
鬱也低下頭,仔細地看過了空助給他升級的遊戲係統說明書。
他又盯著躺在床上沉睡的照橋栗子,心中漸漸生出了一個模糊的計劃——
*
哪怕在夢裡回溯了十年,但現實走過的時間才不過是短短的三天。
而在這三天裡,鬱也被五條悟帶著前往加茂家,他意外進入了加茂枝的馬甲,又被五條悟一個術式把馬甲的胸口挖出個洞。
之後,五條悟通過瞬移將他帶回高專,他借此將意識沉入到係統空間裡折騰了好一陣,再頂著加茂枝的馬甲悠悠轉醒。
站在病床邊,家入硝子神色複雜地打量著頂著加茂枝馬甲的鬱也。
十年過去了,可惱人的時光不曾在加茂枝這個年輕的貴族身上留下任何痕跡,而那痛苦的監.禁也沒能使他改變。
不,還是有那麼一些變化的。
終不見天日,加茂枝白得仿佛梔子花瓣的皮膚下,透出難以遮掩的青綠色的血管。
他身上瞧不見遭受漫長禁.錮後的昏暗和鬱鬱。相反的,他那同樣高潔的靈魂,就跟這個冬天的最後一場雪似的。
見著了春來的豔陽,便歡欣地,滿足地要融化在這他希冀的世間,再不會留戀地回頭望上一眼了。
怪不得五條悟整晚都不睡覺,一定要小心翼翼地在加茂枝的跟前守著——他害怕抓不住這個人,這個人就要從他眼前消失了。
鬱也猜不透家入的打量。
他有些緊張。
隻不過,鬱也並非是在擔憂他扮演不好加茂枝的守禮和端莊,唯恐在家入麵前漏餡兒。
但鬱也實在是在醫療室裡見過家入太多次,也接受過太多次家入反轉術式的治療了。
所以他現在頗有種,小學生初次見到拿著針頭的醫師的膽顫心驚。
家入正要開口,醫療室的門突然被人風風火火地推開了——
“家入老師,不好了——娜娜明他不光沒找到鬱也,還被傷得很嚴……”
說著,虎杖便和病床上頂著加茂枝的馬甲,但實際就是他們翻遍整個東京都也沒能將這個害他們所有人都擔心死了隻留下一封信就離家出走的照橋鬱也——對上目光。
連一秒鐘都挨不住,鬱也心虛地移開視線。
而虎杖也不敢對頂著加茂枝馬甲的鬱也多做打量,他心思很是複雜的想著——眼前這位就是五條老師的未婚夫嗎?可是他看起來好年輕啊!雖然五條老師沒什麼師德,但這種犯法的事情他也做嗎?
趁著虎杖發呆這會兒,家入無語地歎了口氣。繞過這個胡思亂想的小鬼頭,她要前往教訓七海那個又一次胡來的傷患了。
虎杖張了張口,如今,他已經很熟練了。
一巴掌拍在臉上堵住了宿儺的嘴,但其實虎杖要問的,跟宿儺想說的都是同一句話。
“請問——您就是五條老師的未婚夫嗎?我是虎杖悠仁,五條老師新招收的學生,請師……加茂先生多多指教!”
“請、請彆這麼說——虎杖君……”
不光是被虎杖使用尊稱,讓鬱也感到異常羞恥。
而且,就憑五條悟好不容易才甩開加茂枝這個討厭鬼,兩人艱難地解除婚約這一點。他要是不及時澄清,估計五條悟又會生氣吧。
因此,鬱也翻身下床,來到虎杖麵前,無比堅決、無比認真地撇清了他跟五條悟的關係:“你誤會了,虎杖君——我並非是你們五條老師的未婚夫,我跟他……從來就不存在著這樣的關係!”
“是、是嗎?”
虎杖打著哈哈,有些尷尬地撓撓腦袋。他感覺有點怪怪的,但具體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隻能是乾巴巴地應了一聲。
而就在一門之隔的醫療室外。
聽見了鬱也的那一句乾脆地否認了他與某個人婚約的澄清後,伏黑悄悄地瞥了眼身旁的老師。
應當不是他的錯覺。
五條老師雖然依舊笑著,但這個笑容卻莫名讓人感到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