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許多研究證據能夠表明,當一個人受到外界極端危險境況的威脅時,其個體身心就容易陷入到緊張的應激狀態。
而每個人所產生的應激反應都各有不同。在鬱也身上,則表現為腎上腺素激增,心跳加速、頭暈想吐,以及耳鳴失聰。
於是,當看見七海一步步地向他走近,愈發受到刺激的鬱也,隻覺得耳旁響起“嗡”地一聲,再之後,他就隻能看見七海雙唇的開合,一點兒都聽不見七海在說些什麼。
鬱也努力地去看七海的嘴型,隻來得及捕捉到一個“放了”的單詞。
是要讓照橋栗子放了加茂枝嗎?
很抱歉,七海君,我做不到!
藏身在係統空間裡的鬱也這麼想著。
因為,就憑鬱也所經曆過的照橋栗子的攻略劇情來看,隻要他一放開加茂枝,已經變成詛咒的照橋栗子這一個馬甲,一定立刻就會被祓除。
畢竟,無論是七海建人還是五條悟,這兩人怎麼看,都不可能為了照橋栗子違背他們作為咒術師的原則吧。
再說了,能夠開啟領域的照橋栗子,是鬱也擁有的所有馬甲中戰鬥力最強的那一個。
要鬱也眼看著照橋栗子被祓除,這怎麼能叫他甘心嘛!
然而,就在鬱也拚命思索著脫身的辦法之際,剛才被他操作開啟的劇情回顧,仍舊在照橋栗子的領域內播放著,甚至已經來到了最後那一幕。
“啊——!”
一聲慘叫響起。
那是照橋栗子為了救下七海和傷重的灰原,被產土神詛咒吞噬前所發出的悲鳴。
再之後,照橋栗子彌留時絕望的心聲,再度在領域中回蕩著。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就像之前提到的,因為產土神詛咒的習性,照橋栗子死前並未遭受太多□□上疼痛的折磨。
他被禁錮在產土神詛咒的靈體內,等待著詛咒緩緩食用消化他的靈魂。
於是,照橋栗子的這一段心聲,便留下得格外冗長。
“我後悔了——我最後為什麼要耍帥逞強,裝出一副惡心的、善良的樣子。我明明不想死的,我想跟七海君在一起——哪怕死我也想要七海君陪著我!”
“這就是被詛咒吞噬的感覺嗎?我已經變成詛咒了嗎?”
“……七海君還會來救我嗎?就算七海君再討厭我,看在我們是搭檔的份上,七海君會來的吧。”
“好困啊,也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了——七海君是真的不會來了嗎?也對,除了灰原君,七海君好像從來都沒承認過我是他的搭檔啊。”
“我還活著嗎?這裡到底是哪裡呢?我為什麼什麼都看不見——”
“……有人在嗎?七海君、灰原君、夜蛾老師——不管是誰都好,求求你們救救我吧,我好害怕……”
——成功了!
藏身在係統空間裡的鬱也,終於操控著照橋栗子關閉了他的領域。
而就在照橋栗子那被五條悟碾壓得搖搖欲墜的半個領域消失的瞬間,七海建人再也維持不住地,狼狽地跪倒在地。
他以咒力附著在鼻梁上的墨鏡,也隨之掉落。
擁有潔癖的金發術師,他的膝蓋蹭上了厚重的塵土,而他支撐在地麵的雙手,也蓋住了汙濁的黑泥。
隨後,一滴、又一滴,滾燙的水漬從深深埋首的金發術師的眼眶,悄無聲息地墜落在地麵上。
七海想說一聲抱歉,可他被悔恨和悲痛塞滿的喉嚨,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少了照橋栗子領域的遮蓋,天元結界的原貌又顯現了出來。
有了五條悟之前鬨出的陣仗,天元已經感應到了鬱也這群不請自來的外來者。
天元再一次堆疊轉換了結界內部的空間,一扇門憑空出現在眾人的身後,這是天元不歡迎地預備送客的信號。
五條悟走上前來,他先是替七海撿起咒具。隨後,他伸手在七海微顫的肩膀上按了按,開口對照橋栗子道:“照橋君,就像你現在這樣的狀態,你能維持多久?”
五條悟已經觀察到了,照橋栗子是被改造而成的咒靈。
這是咒術界最強尚未涉及的領域,畢竟上一個喜歡做這種變態實驗的加茂憲倫已經消失了一百多年,而且他並未留下任何有關實驗的記載。
因此,即便有所懷疑,五條悟暫時還是將照橋栗子區彆於詛咒的反常,當成是施術改造失敗的結果。
照橋栗子並未完全變成詛咒,他還保留著部分人類的意識。甚至,在幾道強勁詛咒氣息的包裹下,他還擁有著人類的靈魂。
但照橋栗子屬於人類的部分究竟占比多少——這決定了五條悟到底是將前者當成人類,還是詛咒看待。他正在進行試探。
鬱也自然察覺了五條悟的試探。
當然了,有著世界規則的約束,以及空助給他升級的係統,關於鬱也異界來客的真實身份,以及他還整了四個馬甲搭台唱戲這件事,一定不會被任何人給發現。
但架不住鬱也自個兒心虛啊。
五條悟的這番試探,分明就是瞧出了照橋栗子的破綻,意識到照橋栗子恐怕不是一個單純的詛咒了。
那要怎麼樣才能讓照橋栗子看起來像個單純的詛咒呢?
鬱也過去沒有扮演詛咒的經驗,而他接觸過的印象最深,也最邪惡的詛咒,分明就隻有真人。
不管了!
鬱也盯著那扇天元為他們開辟的門,咬咬牙,做出了決定。
在空間裡,鬱也啟動了他從敦賀蓮那兒複製而來的演技超能力。
再通過係統操作,把這項超能力變成了技能點,點在了照橋栗子的馬甲上。
看著在這一瞬間,忽然改變了狀態的照橋栗子,五條悟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
隻見照橋栗子那張漂亮得近乎妖異的臉龐上,緩緩綻放出一個笑容。
但這一個笑容卻莫名讓人感到違和,就像是某種非人的生物,在努力地學習模仿人類的表情。
照橋栗子的蛇尾鑽進了加茂枝的長袍,將淪為人質,從頭到尾都安靜地呆在他懷裡的咒術師,糾纏得更緊了。
加茂枝被照橋栗子的重量桎梏得透不過氣,他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不自然的紅暈,口中發出一聲悶哼。
絞著加茂枝的雙腿,照橋栗子繞到了前者的身後。
他白皙光裸的胸膛貼住了加茂枝的後背,其中一隻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環住了加茂枝的腰。
另隻手,握住了加茂枝纖細的脖頸,掌心不自覺地摩挲著那凸起的喉結。
照橋栗子迫使著加茂枝仰起頭,又湊到加茂枝的耳旁,像是要在那玉似的耳垂上咬上一口。
照橋栗子作為詛咒的那一麵,他的本性就是竭儘所能的誘惑,勾引著人類和術師為他沉淪。
發出一聲輕笑,照橋栗子滿意地看著加茂枝在他懷中輕顫的模樣:“彆怕,不會弄疼你的。”
——好、好變態啊!
看著兩個馬甲的互動,空間裡的鬱也簡直羞恥得快要窒息了。但為了能夠脫身,他還是得繼續注入精神力,控製著兩個馬甲演下去。
然而,在這瞬間,強大的咒力直直射向照橋栗子所在的方向,並凶殘地,在地麵上劃出一道鴻溝。
照橋栗子的蛇尾一甩,抱著加茂枝不鬆手,翻滾著躲過了五條悟的攻擊。
而鬱也讓照橋栗子對加茂枝這麼做,就是為了使照橋栗子演得更像詛咒一點。
畢竟,像加茂枝這樣的咒術師,對於渴求著吞噬咒力的詛咒來說,就像一道香噴噴的點心,不上去舔一口,怎麼都說不過去嘛!
但出乎鬱也的預料,在照橋栗子對加茂枝采取了行動後,五條悟突然就失去了冷靜,變得暴躁而危險起來。
但不光是顧忌著加茂枝的安危,還考慮到了七海的心情,所以五條悟方才的攻擊就更像一個警告。
“照橋君,因為娜娜明的關係,我會多給你一次機會——”
五條悟雖然笑著,但他的聲音卻異常冷酷:“但還請對你懷裡的人小心一點,再像剛剛那樣的話——就殺了你喲。”
說完,五條悟走到七海身邊,將咒具遞還給他。而後,他發揮前輩愛的擊了兩聲掌作為鼓勵:“娜娜明——你丟人的軟弱時間已經結束了呢。”
“多謝提醒,五條前輩。”
除了聽上去有些重的鼻音外,站起來的七海建人,方才的崩潰,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絲痕跡。
重新戴上墨鏡,七海眼中泛紅的痛苦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