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玹一覺醒來,意外地並沒有感覺到饑餓到燒心的感覺。
甚至覺得自己的傷勢都微妙的恢複了好些——簡直不能更古怪了。
沈飛玹摸著腰腹處的傷口,原本算是深的傷口,現在卻覺得有些結痂的感覺。這位老大夫的金瘡藥,有如此神奇的療效嗎?
——其實是昨夜回屋睡覺的言夙,翻來覆去又爬了起來,給他輸入了一點生物能。
言夙也說不好自己那時是個什麼情緒,隻是當他這麼做了之後,回到床上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言夙在晨曦時分睜開了眼。
見兩個崽崽沒醒,就又吸納了一些生物能,也幫著兩個崽崽強健身體。
等再去梁飛家吃了早飯——這次言夙沒再忘記沈飛玹——回來將籮筐背著就去了霍老大夫家。
今日的天氣不錯,老大夫坐在籬笆小院之中,一邊喝著溫茶,一邊考校霍懸的學識。
霍懸的手裡還擺弄著一些乾燥貯存的草藥。這些草藥雖然曬乾過,卻也需要定期拿出來再晾曬一番。
言夙打了招呼,背著籮筐進門,霍懸的心頭一跳。
這一看就是來送藥材的呀!霍懸看言夙的眼神就不善起來,都說了送來他們也是不收的,難不成還想強買強賣不成?
——他們家若是沒有的藥材,都是他爺爺開了方子,讓人去鎮上的藥鋪抓藥的。
心裡不高興,但霍懸也隻是微微噘著嘴,也沒有做出將言夙趕出去的事情來。
霍老大夫倒是對言夙和顏悅色的,聽到言夙請他辨認一些草藥,和一些他認不出來的不知道是不是草藥的東西,倒反而流露出一些詫異。
“這是你昨日的收獲?”剛剛從他這裡學習草藥知識,當下就能采集到這多的草藥?
霍老大夫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就順著言夙的意思開始給他看藥材。
作為行醫多年的老大夫,常年跟草藥打交道,他對草藥是既熟悉又喜愛的。
這時輕手輕腳的翻動著。
靠近老大夫的這籮筐裡,都是言夙熟悉的一些草藥——也就沒什麼名貴品種。
霍懸興致缺缺的抱臂望著,心底打定主意要是爺爺開口收,他一定要反對。這些草藥他們家已經有不少了,畢竟都不名貴,在山外圍也有一些。
霍老大夫點點頭,雖然弄到這些藥材就證明言夙定然在山上轉悠了挺久,但這些的草藥常見,生長環境一般也不險峻,老大夫就沒往危險上想。
哪知道後一籮筐一拉出蓋在上麵的草葉,露出的枝葉就讓老大夫驚了一下。
是好幾株完整的楓鬥?
不但采摘的細致,就連品相都極好,拿在手中分量也是不淺。
霍老大夫雙眸眯了眯:“你這是從哪裡來的?”
言夙誠實的回到道:“是在一處崖壁上。按您說的模樣和生活環境,我覺得它大概是石斛,就采摘了一些。”
霍老大夫心頭一跳,忍不住打量言夙,這崖壁上可不是好去的。
但看言夙完好無損、精神飽滿的樣子,老大夫也不好多責備些什麼,隻得叮囑一番崖壁危險,藥草雖然珍貴,卻還是要以安全為重。
雖然是“老生常談”,言夙卻還是認真的應下了。
看過鐵皮石斛,霍老大夫繼續的往下翻,倒是有幾樣不是草藥的雜草混在其中。
“雖不是草藥,但也能吃。”霍老大夫捋捋胡須,隻是現如今這野菜肯定老了一些,都結子了。
“那我就留著這種子,等合適的時候種植。”言夙一點也不失望。
倒是一直悄摸摸注意著這邊動靜的霍懸,在鐵皮石斛的驚喜之下,覺得這些野菜太“差勁”了。
這念頭還沒拖著尾巴從他的腦海之中離去,就將霍老大夫忽然捧出一顆……何首烏?
那塊頭實在是有些大,一看就是年份不淺。
霍懸一下都被吸引的往前走了幾步,也幸好踩在了一顆石子上崴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不由有些臉頰發熱。
——說著無論如何不會收言夙的草藥,但是此刻他卻是很想買下這顆何首烏了。
雖說這何首烏不如什麼能吊命的人參出名,可也是名貴草藥了。
尋常也是很難遇到。
接下來有些田七、板藍根、當歸、防風等,霍老大夫一一就著實物,給言夙講解了一番。
“哎,老夫也是很久沒見到品相如此好的草藥了。”畢竟年歲大了,霍老大夫很久不進深山老林了。
——購買的一些草藥,品相總是參差不齊的。其實也是因為年份太足的,他們也不夠銀錢購買。
言夙將這些草藥都留給霍老大夫,說道:“這些數量少好的藥材,您老要是有需要的,便跟我說,在什麼地方有我已經記下了。”
霍老大夫連忙推拒,怎麼好要人家這麼好的藥材?
霍懸雖然垂涎,但卻也是很強硬的拒絕,無功不受祿。
——至於幫著辨認一下藥材,教言夙一下?這都能當做是他在複習之前所學的知識。要知道他雖是記了不少醫經藥典,能真實見到很多稀有藥材的機會也少的很。
言夙想了想,道:“那請霍老大夫幫我再給崽崽看看身體。”
“以及我家中那個人的傷勢也請老大夫再幫我看看。”
——雖然昨天又給他輸了點生物能,但那是言夙為了自己不輾轉反側。現在,也是為了讓霍老大夫能要他的藥材。
說完這個,言夙就說道:“既然確定這些藥材稀有且值錢,那我就接著去采藥了。”
想了想,言夙又向霍懸問道:“小懸能幫我送藥給我家中那人嗎?”
霍懸:“……”,爺爺叫我小懸那是我爺爺。
不過霍懸還是點了點頭,沒有跟言夙分辨到底應該怎麼稱呼自己。
——反正名字嘛,不就是用來叫的。而且,言夙這人愣是愣了點,但也沒有那麼討人厭的。
托付好這些,言夙就是打定主意要在深山之中待一天的。
霍老大夫說了,這些好藥材要想買到合適的價格,最近也得去廣安縣城之中。
——作為一個大夫,他自然希望藥材便宜,但凡生病的人都能用的起。可也不能因為自己有這個想法,就抹去言夙為了獲得藥材而涉的險。
帶著野菜的種子從霍老大夫家出來,走了沒有多遠,言夙就又被一個不認識的嬸子攔住了。
這個嬸子身形微胖,臉蛋橢圓,一雙眼睛笑眯眯的。
有些緊張的搓著手,跟言夙搭話,但又說不到重點甚至一時有些磕巴。
這就讓言夙覺得很耽誤時間了。
~
老是在村中被人堵住,言夙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在村裡也該快速來去,不然總有人出來耽誤他的事兒。
看著眼前的人,言夙也不好當著彆人的麵“變成鬼飛走”了。
——他現在可知道人類到底有多不禁嚇。有時候自己嚇自己都能把自己嚇死。
言夙隻好聽她接著說。
“我聽聞你在找,廚娘?”孟嬸子見言夙雖然冷著臉,卻沒有趕走自己,終於說到了重點。
言夙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隻是做飯,還有洗衣打掃、看孩子。”
其餘方麵倒沒什麼事兒了。也就是白天看顧,晚上不出意外,言夙都是會趕回來的。
——那兩個崽崽嘴裡不說,但實際上格外黏著言夙。
孟嬸子連連點頭:“可以可以,我手腳很快的。”
要是拿下這份工,可是有一百文錢一個月呢。
孟嬸子盤算著,暗自慶幸著自己的耳朵靈,這才在路過的似乎聽到了那花媒婆和陳嬸子在陳家院裡說的話。
言夙沒想到還有這個“意外之喜”,昨天他還惋惜那人不是來應聘的卻浪費他的時間,現在竟然就來了個毛遂自薦的?
雖說找草藥掙錢的事情也重要,可崽崽們的夥食問題顯然更重要。
他轉頭就帶著孟嬸子往家中走。
“那嬸子跟我回家做幾個菜,我試試口味可以嗎?”言夙說。
“要是合適,咱們再說工錢的事情。”
孟嬸子也點頭,這考驗定然是要的。她雖然沒聽那花媒婆跟陳嬸子說完全程,也是聽到這裡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那一百文的月錢。
但讓孟嬸子沒想到的是,聽言夙的這意思,這月錢似乎還有的談?
言夙哪知道自己隨口一句,就孟嬸子抓到了“漏洞”——畢竟是第一次當人,在當了幾十年的人的孟嬸子麵前,實在是太不夠看了。
回到家時,沈飛玹正從茅房裡出來——這吃粥水就是怎麼麻煩。
孟嬸子一見到沈飛玹,頓時就愣了一下。
這人臉是極為好看的,皮膚細嫩,一看就不是他們這山野之地的人,但這穿的都是什麼呀?
即便是他們這些泥腿子,衣服破了那也是要補一補的。
結果這人長得這般好看,衣服破爛不堪不說,更是有一隻袖子還缺了大半。
——當真是古古怪怪的很。
但是言夙不多話,孟嬸子還沒得到工作,一時也不敢亂說話。
她倒也不是沒想到言夙這個外來小子,到底靠不靠譜。
但聽說梁飛家跟他相處的不錯,孟嬸子也是看著梁飛長大的,對他也有幾分信任,躊躇了一夜,最後怕這活計落到彆人手中,這才鼓足了勇氣來了。
——差點被驟然出現的、不在她心裡準備中的沈飛玹給嚇的回家去。
孟嬸子微低著頭,不再看衣衫不整的沈飛玹——雖說他們的年紀差著許多,但男女大防上還是注意些好,畢竟人言可畏。
言夙帶著孟嬸子進了灶間,指給她看自家的米糧再何處。
——之前言夙是按蓉娘的指點,買了些米糧的,但除了一次裂鍋、一次糊鍋的浪費之外,就沒再做過其他的。
索性這些糧食也不那麼容易壞,也就沒有拿到梁飛家去吃掉。
櫥裡還有便於保存的臘肉,新鮮菜蔬自然就在六叔公種的那幾壟菜地裡采摘。
孟嬸子手腳麻利,也很有分寸,摘菜、取糧都做的是差不多的分量。
言夙要求做葷菜,孟嬸子就拿一根臘排骨做了湯鍋,清炒了兩個小菜。
“這跟排骨肉略肥了些,要多煸一會兒,將油脂煸出來些。”
“小菜的話,口味稍淡了點。”
言夙各嘗了點,提了一點建議,覺得其他方麵都是還不錯的。
孟嬸子看了看言夙,又看了看菜,就點了點頭——雖然她覺得自己已經夠手重了,言夙這樣一看就是個不會當家的老爺們。
但又一想,這也是人家的家事,也隻有這不會勤儉持家的老爺們找廚娘,她才有機會有這樣的工作不是嗎?
言夙看著她應允,就說道:“那請嬸子跟我去見一下崽崽們吧。”
“要是倆孩子也能跟您相處的來,咱們就定下來。”
“一個月一百文你看行嗎?”
孟嬸子聽著,攥著手,沒同意也沒反對,也說道:“那,先跟孩子見見吧?”
——言夙以為是孟嬸子怕孩子不喜歡她,說了月錢也沒有用。
也就點頭,帶著孟嬸子去了梁飛家。
蓉娘在家紡線,因為那流民的事情,梁飛不允許孩子們出門玩,四個孩子就在院子裡玩,倒也高高興興的。
一見到言夙,大崽和小崽立馬就拋棄手中鬥的你來我往的蛐蛐,一前一後的撲到言夙的腿邊。
——實在是意外驚喜,畢竟他們做好了天黑了才能見到爹爹的心裡準備。
蓉娘起身打招呼,見到孟嬸子時,眸底閃動著。實在是想不明白言夙怎麼會和孟嬸子一道進來?
言夙點頭示意,就拉著兩個崽崽到孟嬸子跟前,蹲下身來跟崽崽們認認真真的說:“這個婆婆想在咱們家幫忙。”
——雖說孟嬸子才不過四十多歲,但略顯老態,而且對倆崽崽來說也確實能當婆婆、奶奶。
孟嬸子露出和善的笑容,希望能讓兩個孩子親近她一點。
雖說她覺得言夙招個工竟然將決定權給兩個孩子,簡直有點離譜,可月錢是言夙發,自然是他說什麼要求,孟嬸子都要照做。
小崽如今膽怯些,趴在言夙的身邊隻敢偷摸著瞧這個婆婆。
倒是大崽,扶著言夙的胳膊,仔細打量這個婆婆。
言夙要找個人幫忙洗衣做飯的事情,兩個崽崽是都知道的——隻是小崽到底年紀小,不怎麼記得住。
大崽可還記得言夙燒裂了鍋,差點燎了房子的事兒。
那個租給他們房子的太爺爺又生氣又傷心的神色,大崽到現在都還記得。
大崽看著孟嬸子問:“婆婆會做飯、洗衣嗎?”
他問的一本正經,稚嫩的小嗓音極其的“老成持重”。
孟嬸子笑著:“會的呀,婆婆在家也是做這些事情,做了好多年的。”
“而且婆婆家也有跟你們差不多大的孩子,從這麼小一點點的時候,就是婆婆帶大的。”
畢竟帶大了兒女又帶了幾個孫子孫女,孟嬸子跟孩子相處起來,還是很懂門路的。
——不過這是將來雇主家的孩子,自然也就不能露出什麼嚴肅的神色。
大崽似模似樣的點著頭,跟言夙說:“那爹爹嘗過婆婆做的飯菜,覺得好吃的話,就請婆婆吧。”
這就是說他對孟嬸子的第一印象還可以,願意跟孟嬸子相處。
言夙應下,讓大崽帶著小崽接著去玩,開始跟孟嬸子商量月錢的事情。
孟嬸子思索了一會兒,有些小心的開口道:“不知能否再漲一些?”
——其實一百文雖不多,但也不算少。而且說句不好聽的,他們這地裡刨食的泥腿子,特彆是女子,哪裡能有輕省又掙錢的工作做。
往日為了幾文錢,大冬天就著冰碴子的河水漿洗衣服的事兒也是乾過。
言夙這裡要做的工作實在是太輕省了。
而且今年遭了點旱災,這工作機會就更加難能可貴。
孟嬸子也是聽之前言夙那話音,做最後的爭取。
言夙沉吟了會兒說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這樣吧,第一個月還是一百文,算是試用期。”
孟嬸子倒不懂這試用期是什麼,言夙隻好解釋一番。
“咱們也是第一次相處,各方麵的習慣總也是要磨合一番不是?”
孟嬸子心底有些不願,這是不是表示她隨時可能被辭退?
——雖說雇主隨時辭退雇工是常有的事兒,可言夙在這還沒開始工作的時候就提出來,總歸是讓她心中惴惴不安的。
“如果咱們相處的好,一直做下去,這第二月的工錢就一百二十文如何?”
言夙打算了一下,自己多采一些藥草,應該能積攢一些銀錢。
然後可以在落花村買地、落戶、種植草藥掙錢。
言夙也是到了這時候,對自己未來怎麼賺錢養崽,有了一個比較明確的計劃——畢竟是初當人,連飯都不怎麼需要吃,“人生規劃”這種東西在他的意識裡可不就是不存在。
學著當人,也學著做人生規劃。當然,這計劃也是初定,雖是都有修改的可能。
孟嬸子聽著第二個月起就有一百二十文,直漲了二十文,頓時就點了頭。
——本來第一個月就不算少,乾的好第二月還能漲二十文,孟嬸子怎麼能不動心?
這會兒更加慶幸自己雖是琢磨了一夜,但到底也“果決”,不然這好工作怕是就落到了彆人的手裡。
孟嬸子滿臉喜色的說回家準備,明日就開始上工。
言夙自然也點頭。
依舊將崽崽們托在梁飛家,自己繼續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