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下雪了?”賽琳娜伸出手,點點冰冷落在手指肚上,迅速融化成涼涼的液體。
她趕緊加快腳步,就像在遼闊草原奔跑的小馬駒,自由穿行在幽深昏暗、充滿各種垃圾惡臭的小巷。
如果說縱橫交錯的街道,是一座城市的血管。
那麼,這些小巷便是哥譚病變組織的毛細血管,裡麵流淌著病毒與發臭的汙血。
這裡是犯罪的溫床。
每一個罪犯都是皮膚上的一粒黴菌,菌落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城市已然病入膏肓。
“嘿,老漢斯在嗎?這裡有些吃的,你要不要?”巷口垃圾桶邊,蜷縮一位包裹厚皮革大衣的流浪漢。
她並不靠近,隔著遠遠地喊。
“小貓?”老流浪漢似乎從睡夢中驚醒,反應過來來人是誰後,他拍了拍邊上的垃圾桶,道:“今天運氣好,守到半塊匹薩喔,上帝的屁、眼啊,居然下雪了。”
賽琳娜繼續往裡走。
在她年幼,無力生存的時候,被人幫助過的次數寥寥無幾,被哥譚的大人與小孩,被同樣身份的街頭流浪漢欺負,倒是家常便飯。
所以,她絕不是懷著見鬼的感恩的心在回報社會。
她隻是一直沒忘記自己當年的感受,印象深刻,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兩種感受:饑餓,絕望。
饑餓讓她無力,讓她痛苦。
絕望源自希望,她無數次軟塌塌地躺在街頭,希望有人能施舍一塊麵包,一隻熱狗
比饑餓更可怕的,是由希望轉變的絕望。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賽琳娜不吝惜幫助彆人。
之前六七年,她沒受過其他流浪漢多少恩惠,如今這一兩年,無數流浪漢接受過她的小恩小惠。
嗯,隻是小恩小惠,殘羹剩菜,一條破棉被,一件舊衣服,一盒感冒藥她從來不會與他們深入交流,不會讓他們看見自己口袋裡的美刀。
如果有多餘的情感,她更願意投在街邊流浪貓身上,至少它們絕不會反過來傷害她。
“喂,我這有些吃的,要不要?”
一條不到兩米寬的狹窄巷道,堆滿了舊箱子、廢棄家具之類的雜物。
牆根下被清理出一塊空地,用數個硬皮紙箱子堆了個“紙棺材”。
賽琳娜像熟悉自己的掌紋一樣熟悉這裡的每一條小巷。
她知道,就在兩天前,這裡還沒有人。
新來的?
她心裡猜測。
她並不驚奇。在哥譚,每一天都有人破產失業,每一天都有新鮮血液加入流浪者大軍,也每一天都有流浪漢餓死、凍死、被謀殺,或莫名其妙地消失
就像人體的消化循環係統,充滿一種扭曲的勃勃生機。
“喂?”賽琳娜隔著幾步外,又喊了一聲。
還是沒人應答。
她沒有離開。
按照她多年來的經驗,這種人才最需要幫助。
她撿起一塊石子,“砰”的一聲落在紙箱子上。
終於,紙盒子有了反應,從縫隙中探出一根黑糊糊的槍管。
“咕咚”賽琳娜咽了口唾沫,連忙解釋道:“彆誤會,我隻是剩下一些晚餐,扔掉太可惜,沒彆的意思。”
“我已經爆兩個男人的頭,他們都說剩下些吃的,好心送給我,卻在靠近後像狼一樣撲過來。”盒子裡的人說。
“啊,你是個女孩!”賽琳娜驚了一下,又古怪道:“你應該發現了吧,我也是女孩。”
對麵沉默片刻,把槍管收了回去。
“你的嗓子有些乾啞,是不是感冒了?這幾天天氣真冷。”賽琳娜遲疑了一瞬,還是把手裡的方便袋扔了過去。
“如果你不需要,就丟垃圾堆裡。”
說完她就轉身往外走。
“站住!”
賽琳娜一回頭,發現槍管又伸了出來。
“你有什麼毛病,我都走了,還拿槍指我?!”她有些生氣。
“過來!”紙箱女孩說。
賽琳娜無奈,回到紙箱子邊,叉著腰俯視,看她搞什麼飛機。
紙盒子“小屋”,是由一大一小兩個紙盒子連接而成。
一個是鬆下彩色電視機盒子,一個是西門子雙門冰櫃的盒子。
電視盒子挪開兩掌寬,伸出一隻沾著些汙跡的白皙小手。
小手把裝食物的塑料袋提回箱子,一陣窸窸窣窣後,小手遞回來一個紙盒,裡麵是剩餘的木須肉與生魚片。
“你吃一口。”箱子女孩說。
這一下,賽琳娜總算明白對方的用意。
“作為一名新人,能有這樣的警惕心,你真的很有潛力,八成能在哥譚活下來。”她半是譏諷半是真心誇讚。
不過她拿起紙盒後,又遲疑起來,冬天天氣冷,這會兒湯汁已經結成一塊,與生魚片黏在一起,看著都反胃。
如果賽琳娜是空腹,她還勉強能吃進去,可現在
“袋裡還有半根麵包,拿出來讓我吃。”她說。
紙箱女孩拒絕道:“隨機抽查,不能讓你自己選。”
“你把它扔了吧,就當我沒來過。”賽琳娜有些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