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空伸手把他的臉扳了起來,隻見他眼皮緊閉,睫毛靜靜地垂著,臉頰滾燙火熱。
似乎已經昏睡了過去。
趙筠:“……”明明剛才還有力氣瞪我的。
沈空有些頭大,但是又不好在中眾目睽睽下強行把他搞醒,隻好扭頭對趙筠說道:“算了,我帶他去我家吧。”
說畢,他便將熟練地報出了一串地址。
趙筠不敢怠慢,連忙找人準備車輛,剛剛轉過身去,他剛才臉上的鎮靜就崩塌成了碎片,露出了一副天踏下來的表情——完蛋了,今天竟然目睹了冷酷老板在線撒嬌,要被滅口了!!!
沈空把韓隸攙到了車上,自己則是從另外一側上車。
車輛從uzzel的門口緩緩駛離,印在車窗上的闌珊燈火隨著速度的加快而變得模糊起來,猶如被拉長的金色銀線似的塗抹在光滑冰冷的窗戶上。
他扭頭看向昏睡在後座上的韓隸,微微眯起眼眸,似乎在思考什麼。
就在這時,裝死已久的係統在沈空的腦海中蹦了出來,硬生生把機械而平淡的語氣說出了痛心疾首的意味:“這是多好的一個孩子啊,矯正員你忍心再用之前那種冷漠消極的態度對待他嗎?現在改變他的三觀還不晚,能避免他未來被眾叛親離,孤獨死去的命運,而且一旦任務失敗,矯正員你的積分也會隨之清零,得不償失啊。”
“你在拐彎抹角說我消極怠工咯?”
沈空一針見血。
係統:……難道你不是嗎?
它早就見識過沈空顛倒是非的抓重點能力,隻好忍氣吞聲地繼續說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作為輔助係統,我建議矯正員應該和任務目標多接觸才行,三觀的形成和糾正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僅僅防止任務目標按照劇情被欺侮也是不夠的,矯正元你要用自己的耐心和細心感化他,讓他從此走上健康正常的道路啊。”
車身顛簸了一下,韓隸歪在座椅背後的頭顱被晃的滑了下來,漆黑的額發散亂地鋪下,擋住了他緊閉的雙眼。
車窗外閃爍綿延的霓虹從他的燒紅的麵頰上劃過,給他輪廓深刻的五官投下深深的陰影,依稀間似乎仍然能夠看到當初那個滿麵淚痕,卻仍舊倔強地一聲不吭的小男孩的影子。
沈空微微地眯起雙眼,細細地審視了會兒韓隸平靜的麵容。
他難得地猶豫了一下,然後在心中對係統淡淡地說道:
“好吧,這次我就試試你的建議,但是,有一個條件——我的行事方法你不要乾涉。”
·
沈空低下眼簾,唇邊叼著的香煙向下垂著,手掌虛虛地半攏著。
“嚓”的一聲,青藍色的火苗從金屬的打火機內竄起,在他的臉上印下搖曳的火光。
窗外夜色淡薄,斑駁老舊的窗子半開著,寂靜的夜風從窗外拂來,將淡白飄渺的煙霧拽扯吹散。
韓隸醒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瘦削的少年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修長的雙腿交疊著,細長的香煙夾在指間。
煙霧中,斯文清俊的五官顯露出冰冷的疏離感,眼皮半掩著望向窗外,帶著某種什麼事情都無法上心的散漫和漠然。
韓隸定定地凝視著他,好半天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他用胳膊撐起上半身,緩緩地爬了起來,環視了一周,辨認出來自己正躺在程晨家中的床上。
指尖下傳來被漿洗過的被罩柔軟的觸感,仿佛依稀間仍然能夠嗅到少年身上令人安心的淺淡氣息。
韓隸皺皺眉頭,努力回想著之前的記憶。
或許是由於高燒的原因,之前的記憶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層模糊的霧氣,幾乎讓他產生猶在夢中的錯覺。
腦海中的最後一幕就是他被程晨扶到了車中,緊接著,他之前強行維持的清醒狀態就被洶湧而來的昏沉和疲倦淹沒,隨著車輛的啟動而迅速地失去了意識。
出乎意料的是,在韓隸陷入沉眠後,那個不停重複的詭異逼真的噩夢沒有再出現,夢到了什麼彆的韓隸已經記不清了,隻能模模糊糊地回憶起一些破碎零散的片段——霧蒙蒙的陰雨,濕漉漉的手指,以及碾碎在指尖的青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