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陽光被窗楹分割成均勻的色塊,暖洋洋地灑落在桌麵和地麵上,空中彌漫著細細的微塵,就連教室裡壓低聲音的嗡嗡細語都顯得分外靜謐。
韓隸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指間夾著的鋼筆。
他抬起眼眸,視線自然而然地向著教室的另一端飄去。
少年趴在桌上陷入沉酣,全然不顧身周環繞的嘈雜,即使是學生們壓低的交談聲和窗外傳來的吵鬨蟬鳴,都仿佛絲毫無法影響到他似的,他泰然地趴在桌上,猶如周身籠罩著無法被穿透的透明屏障,將一切的喧囂聲都隔絕在外,仿佛一隻攤開身子睡的毫無顧忌的大貓。
和他清醒時完全不一樣。
韓隸控製不住地回想起教習時的程晨。
他永遠那麼靈巧和狡詐,無論自己多努力都永遠無法碰到對方半分,隻能被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摜在地上。
那冷沉鋒銳的氣勢和近乎壓倒性的力量和技巧,幾乎令站在他對麵的韓隸呼吸困難。
韓隸的目光落在他半弓著的脊背上,視線沿著脊椎深陷的凹痕延申出一條優美的曲線向下滑落,緩慢地沒入腰際。
他的眸色微微加深,神情越發莫測,一個想法驟然躍入腦海。
——不想要他被任何人看到。
韓隸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瞬間清醒過來,掩飾性地垂下眼睫,緊緊地盯著自己指間早已停轉的筆。
肩膀和腿上在昨天被觸碰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燒了起來。
仿佛那灼熱的掌心仍舊緊緊地貼合著自己的皮膚,轟然的火苗順著經絡和血管蜿蜒燒入他的骨骼和胸腔。
他收緊手指,輪廓清瘦的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指尖在筆身上留下淺淡的紋印。
停。
韓隸對自己瘋狂躍動的心臟說。
——停下。
就在這時,下課鈴聲響了起來,嘈雜而愉快的人聲在教室內騰起。
下節課是體育課,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相攜著向著教室外走去。
沈空被吵醒了。
他打了個哈欠,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然後晃晃悠悠地向外走去。
韓隸下意識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開口叫住了他:“程晨。”
沈空扭頭看向他,發出一個懶洋洋的鼻音:“嗯?”
韓隸壓下心底的異動,開口說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沈空挑起眉頭,問道:“你的腿不就是無限期的請假條嗎?還需要上體育課?”
韓隸的目光在他的向著四周亂翹起的頭發上停頓了一秒,麵上仍舊一派自然坦蕩:“嗯,教室裡也很悶,想出去透透氣。”
他走向沈空,和他一起走出了教室。
仍舊坐在座位上的葉景歡動作明顯放緩,注視著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的背影有些出神。
他的同桌用胳膊肘拄了拄他,打趣道:“回神啦回神啦,人都走了你還看。”
葉景歡一愣,白皙的小臉不著痕跡的紅了紅,他收回了看向教室外的視線,嘴硬道:
“你彆瞎說……”
同桌擠眉弄眼地說道:“你可彆騙我,我已經抓到你這個星期第六次偷看韓隸了,快說說,難道你有什麼想法……?”
葉景歡的臉漲紅了:“閉嘴吧你,與其想東想西不如多背背單詞。”
他將收拾整齊的書本放到桌子裡,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對了……韓隸和程晨,他們倆關係很好嗎?”
同桌聳聳肩:“好像是最近才好起來的,說起來他倆都變化挺大的,以前程晨就是個悶頭學習的書呆子,現在變成天天悶頭睡覺了,雖然還是挺孤僻的,但是卻好像變帥了不少,韓隸以前一個星期能來學校一次已經算是多的了,而他現在已經差不多快兩個星期都天天來學校了,我看老師講課都拘束了不少,也是有意思……”
眼看她就要巴啦巴啦地說個沒完,葉景歡連忙討饒著打斷了她:
“好好好,我知道啦。”
同桌揶揄地問道:“怎麼,你問這個乾什麼?”
葉景歡向著教室外走去,蜜棕色的貓眼眨了眨,抿抿唇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那次我不是意外戳到人家痛處嗎,去給他道歉結果被凶了,所以就一直有點在意……”
他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
“而且……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感覺他好像給我一種奇怪的熟悉感,讓我總是控製不住想要關注他。”
仿佛想要甩掉自己頭腦中的詭異念頭一般,葉景歡搖搖頭,仿佛在向自己解釋般說道: